第252章、不講道理的(第3/4頁)

朱見浚咬著牙不說話。

在他們的旁聽當中,這小子還要在將來讓諸藩給出田產和王府,只是帶著子嗣宗親入京。都被逼到這份上了,那麽多人都還如同待宰雞子一般不敢反抗?

朱厚熜眼神一冷:“你不說,傅榮忠也熬不過錦衣衛的手段。身為宗室之後,起兵謀逆,你則身死,親孫為庶人囚於鳳陽高墻。列祖列宗面前,你們告訴朕。”

“寡恩小兒!”朱見浚破罐子破摔了,“你以藩王繼統,大壞祖訓!欺淩宗親之舉,竟至於奪產奪爵,猜忌之心何等之重?我等不願坐以待斃而已,太宗當面,應明我等無奈處境!”

朱厚熜不是來聽罵的,也懶得跟他講道理。

帶過來,無非走走宗親禮法上的程序,另外則是在列祖列宗面前再說些沒有臣下在場的話。

奉先殿的大門被打開了,朱見浚和朱祐檳這才看見——之前在乾清宮賜宴結束後被“送走”的諸王們,現在又都出現在了這裏。

朱厚熜站到了門口,望著站在外面空地上的諸王。

“無論你們覺得朕是如何在引蛇出洞、猜忌諸王、奪爾等之利,朕只說三點。”

夜色之中,禁宮殿閣樓影深重。皇帝說話直白,諸王只覺氣氛壓抑沉重。

朱厚熜平靜地看過去:“第一點,朕承諾了保爾等本色俸糧無缺,予爾等榮華富貴,開爾等及子嗣將來可一展才華抱負之先河。”

朱見浚已經被陸松等人按住了肩膀、塞住了嘴,他只在內心狂呼:你下旨讓我們進京之前,沒說這些!

“第二點,大明百姓快活不下去了,宗室侵田,官紳侵田,衛所侵田。朕再不下決心,朕百年後,大明再收不上來稅賦。大明若亡,爾等諸藩何在?嘉靖五年後,諸藩賜田都開始納糧,其他人誰還敢有話說?”

朱厚熜赤裸裸地說出他這個要求的目的,就是要拿宗親做榜樣。但那第一點先說出了口,似乎諸藩利益上並沒有被侵奪什麽,除了可以在藩地逍遙自在、暗地裏有大量俸糧之外的收入。

“第三點,朕創新學,行新法,再造大明,心裏始終想的是宗室可用,而非宗室需除。如今朝堂中樞君臣一心,朕年輕健壯,威德日隆。三五十年內,爾等如何行止,今日之後慎思之。列祖列宗面前,朕心天日可鑒。這大明江山是朱家打下的,朕再造大明,也會再靠朱家,只怕朱家已經如那孔家無知小兒所譏諷的一般,小家子氣而已。”

“若只知攫取民利而不思守業、再創新基業,那麽當初太祖分封諸王護衛大明之意何存?如今為免同室操戈,藩王是沒有了護衛軍;祖宗余蔭在,宗親也無需出生入死、上陣殺敵。但宗室可以出力的地方很多,可以有功於國的路子也很多!昔年太祖驅除韃虜、再造華夏,如今我朱厚熜也希望我朱家再有一樁無上功業於華夏。”

“如此一來,將來就算我皇明終有亡國之日,後世百姓念及大明朱家,念及新學之重要,念及新法之功效,念及我大明開拓寰宇之遠見,也能說一句朱家於我華夏諸族實有不世之功!以朕之雄心,何須憂慮大位不穩,何須猜忌爾等?朕數年來苦心,盼爾等回去細細思量,勉勵子嗣同宗!”

諸王是這才親眼見到這位年少的皇帝,當面對他有一個清晰的印象。

皇帝之名雖然尊貴無上,可做人的談吐、氣度、性情是另一回事。

現在剛到弱冠之年的皇帝只蓄了一點須而已,可他直白地說這些話、後面闡述他抱負的時候,所展示的畢竟是睥睨天下的氣勢和自信異常的心態。

遠在藩地之時,只覺得朝中大概是一個血氣方剛、少年意氣的皇帝與一群身居高位、只願求名的重臣,他們急功近利地就從正德十六年廣東屯門海戰後將大明一步步推到如今藩王、士紳都難以心安的程度,使天下面臨著巨大的變化。

在變化面前,人本能地會覺得沒有安全感。

現在他們發現,主導這場變化的君臣,不知為何,很缺乏那種如履薄冰、很擔心天下局勢不可控起來的惶恐。

這種自信似乎根本不講道理。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面前這個年輕的皇帝讓他們感覺:楊廷和真的選立了一位英主、雄主。

雖然他口中說著無上功業,此刻新學卻在被質疑、新法仍舊被阻攔、南方有大旱、還有一場叛亂。

從皇帝的眼神來看,他似乎覺得這些不算多嚴重的事。

錦衣衛詔獄裏,王佐又一次到了傅榮忠面前,笑呵呵地問:“傅‘尚書’,還不肯招認?以你這點才幹水平,也敢謀劃叛亂大事?有哪些人跟你保證過只要檄文一發必定雲集景從?你看看現在,檄文發出來都快兩個月了,天下除了湖廣三衛,哪裏還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