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曲阜孔、江西張、鳳陽朱(第3/3頁)

而在整個大明,都有至少春秋兩季祭孔。

【每遇春秋祭孔子,教官生員逼取祭儀擾民。各府州縣亦有此弊。請定其儀:豬每只重七十斤,山羊每只重二十斤,綿羊每只重三十斤。其余品物不系出產者,鹿、兔以羊代,榛、栗以土產果品代。令風憲官嚴加禁約教官訓導生員,毋責取擾民。】

這只是永樂年間某知縣的奏疏,為的就是把祭孔的禮儀規格確定下來——這還是縮減規格不致擾民的情況下。

石珤下意識地回答:“陛下,可是衍聖公對實踐學頗有異議?又或陛下未曾召衍聖公入賀、有所賞賜?”

他只想到衍聖公出面的話會造成多麽巨大的影響。

朱厚熜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石珤心裏發毛,意識到了如今是個什麽情形——說的是天下有心人正在藩王、勛戚、士紳之間串聯著,籌謀大事呢,然後就提起了衍聖公。

孔聞韶的正妻,是李東陽的女兒!李東陽何許人也?正德朝首輔啊,在閣十八年,門生故舊遍天下!

朱厚熜這才淡淡地說道:“在曲阜,內廠最近聽到的議論是這樣的。孔家有人說:天下只三家人家,山東孔,江西張,鳳陽朱而已。江西張,道士氣。鳳陽朱,暴發人家,小家氣。”

楊廷和聽得心驚膽顫:“……陛下,息怒。”

“朕怒嗎?”朱厚熜咧嘴就笑,“朕倒覺得,此前朕為何對儒門教化頗感失望的根源找到了。這大概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孔子後人繁衍至今,學問一道無有絲毫創進,如今竟覺得天下以孔家最為貴氣,可嘆,可悲。”

參策們聽著這話裏的意思,心裏全都在咚咚作響。

真要計較起來,孔聞韶大概確實坐不住:畢竟如今天子在理學、心學基礎上又提出了天、物、人三理之說,由此衍生出來的實踐學與辯證法,有一種奪過儒門大旗的意思。

而天下官紳都要共擔賦役,孔家怎麽辦?孔家在山東的田土,這麽多年下來實際是以十萬畝為單位的。

在之前,楊廷和他們始終覺得,什麽事都會有特例的。在這一件事上,孔家大概也會是特例。新法畢竟還沒有到推行諸省之時,清整山東水利的事情在楊廷和的關照下也沒準備去觸動孔家這根神經。

但現在……

楊廷和澀聲問道:“陛下……那天下僧道……”

朱厚熜擺了擺手:“那些先不管。儒釋道,各有區別。僧道皆與百姓直接相連,這儒門嘛,中間隔著道士紳,又是官學。”

……了不得的想法還是被他們感受到了:終有一天,陛下對僧道享受的優待也是要下手的。

“陛下,這下臣可不僅僅是權奸了!”楊廷和聲音幹澀無比,“衍聖公……確有參與其事?”

朱厚熜又擺了擺手:“放心,朕知道輕重,朕希望衍聖公也知道輕重。當然,若他不知道輕重,朕仍然知道輕重。”

說得跟繞口令似的,但眾人都聽明白了。

孔家若識趣,終究還是會有尊榮的,只比以前小了。孔家若不知輕重,那恐怕會有大劫。

但陛下說他知道輕重,那麽……不至於做絕。

可是這對於楊廷和他們的沖擊實在過於大了。

看著表情平靜的皇帝,他們實在沒有想到走上變法這條路上之後,又卷入了學問的爭端,如今更要到學問的頂峰去爭奪釋經權的大旗,對抗天下儒門子弟的精神領袖衍聖公。

“怕了?”朱厚熜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