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曲阜孔、江西張、鳳陽朱

不需要顧仕隆自己先拿涉事的兒子作引,李翔屍劾事發月余之後,李充嗣終於從李翔遺孀的父親及祖父身上查到了一個不容忽視的人物:惠安伯張偉。

養心殿內,楊廷和的表情很難看。

惠安伯張偉,現在正掌著重設後三大營中的五軍營!

這可是五萬眾的募兵!是新法推行天下時用以彈壓反抗的一支重要力量。

如今的朱厚熜深入簡出,外界看來,大事都是新黨在主持。

現在,他看著卷宗忽然問:“為何說這鄭家不容小覷?”

石珤代為回答:“陛下有所不知。洪武十四年,胡惟庸案牽連到浙東浦江縣鄭家,主家兄弟六人爭相抵罪,南京城內一時議論紛紛。其時曹國公攻浙東時曾聽聞鄭家,遂進言鄭家自趙宋時起便數百年未曾分家,同族數千人同居共爨。太祖奇之,召鄭家家主鄭濂陛見,問其家風。”

朱厚熜聽他還這麽詳細介紹背景,知道這事必定還有許多後續,示意他接著講。

“鄭濂答曰,鄭氏蓋因八字祖訓,歷代遵行,故而宗親和睦、代代興旺。其八字曰:永遵祖訓,勿聽婦言。太祖深以為然,蓋因《祖訓錄》於洪武六年成書、九年修訂,太祖仍未覺圓滿。聞聽其代代子嗣繁茂、兄友弟恭,太祖遂細問那八字祖訓何以施行。”

“陛前,鄭濂詳答族史,盡述其要。太祖甚為感佩,欽賜‘江南第一家’之名。二十八年重訂之《皇明祖訓》,其間便有鄭家祖訓家風之精要。”石珤鄭重地看著朱厚熜,“其後還有故事。太宗靖難時,鄭濂之弟鄭濟、鄭渶皆在建文君之側不曾離棄。靖難之役後,鄭家便再未守祖訓,各自離散,江南第一家之名不復存。”

楊廷和又補充道:“其時,宋景濂宋文憲特為鄭家重修《鄭氏家範》凡一百六十八條,猶重倫理。厚人倫、美教化、重廉政為其精要,其家範有言:子孫出仕有以贓墨聞者,生則削譜除籍,死則牌位不入祠堂。鄭家歷代出仕為官者,確實無有因貪墨而罷官問罪之人。”

朱厚熜聽明白了。

曾經聲名赫赫、頗受好評。

《皇命祖訓》與鄭家有關,朱棣靖難時鄭家也堪稱忠,鄭家此前故事又足以稱孝義,為官出仕又清廉。儒家的忠信孝悌禮義廉恥,鄭家恐怕在士林中的名聲都占全了。

現在,這個曾經忠於朱允炆的鄭家,竟與李翔有了關系。

朱厚熜看著卷宗問道:“李翔遺孀,雖名為鄭克敬之女,實則是鄭克敬之妹所出?鄭克敬受住了訊問,其父卻是老軀不堪,供認其女實為張偉外室?”

李充嗣凝重地點了點頭:“當日值夜午門及承天門之把總指揮,一人為惠安伯舊將,一人系惠安伯姻親。惠安伯、鄭家與此事之關聯一目了然,名為屍劾,大肆追究下去,便是一要查辦惠安伯,一要追鄭家之罪。惠安伯敢如此,必有所倚仗!”

“鄭克敬被傳訊受刑,張偉自然已經知道。”朱厚熜嘖嘖有聲,“一個是勛臣,一個是在士林享有美譽的江南第一家,表面上還只是死節直諫。於理而言,朕不該這樣辦下去。若辦了下去,就真是楊閣老已經挾制朕了。看,早有聰明人看出端倪,這既是投石問路,又是點火。”

楊廷和沒心情開玩笑:“陛下,錦衣衛及內廠可有所得?”

為了安他的心,朱厚熜自然說了他在錦衣衛和內廠兩條線上都有布置。

朱厚熜點了點頭:“自然有所得。此前命張偉掌五軍營,卿等皆有異議。朕令他掌最後設置的五軍營,張偉不思報恩,反倒如此行事,正該嚴辦。”

兵部尚書王憲有點意外地看著他:難道不是使功不如使過的套路?

張偉在弘治、正德年間就曾提督團營,但討伐劉六劉七時,擁兵自重、玩寇殃民,是曾被正德皇帝下獄論死的。若不是後來遇到大赦,只怕命早就沒了。撿回一條命,也是一直停給歲祿、革職閑住。

五年後他請求恢復歲祿,朱厚照也只批了一半,可見當時身上多臟。

但正德十五年朱厚照落水病重後,又用了他提督團營。

朱厚熜登基後裁革冒濫、重設三大營,一開始又讓他閑了下來。難道竟是那時候讓他因為被裁革冒濫奪去了不少利益和權力而懷恨在心?

“陛下,此時如何是好?”楊廷和沒從他的回答裏聽到錦衣衛和內廠到底有什麽收獲,“惠安伯擁五萬眾,見鄭氏父子被傳訊而巋然不動,必有倚仗!”

“自恃悍勇。”朱厚熜淡定地說道,“翻不了天。他若真聰明,昔年征討劉六劉七豈會那般飛揚跋扈?閣老不需擔心,京營之中,朕自初設時便有布置。”

楊廷和疑惑地看向崔元和姚鏌,還有蔣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