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驚天巨變

沒有哪一次真正改變時代的變革能離得開思想。

這是朱厚熜不得不面對這座山的原因:至少在將來當面談論起來時,他要能聽懂,能在對談中說出平準水準以上的話,能有理有據地塞入自己的“私貨”。

坐看理學心學相爭,它們誰也不可能就此跳出束縛,真的煥然一新。

在這個世界,只有朱厚熜能做到這件事。

所以可能要先潛心鉆研多年的翻山之旅開始了——在朱厚熜繼續維持自己聰明神武形象的前提下。

在那之前,要多看,要多想。

於是常朝上,先是兩個很耐人尋味的旨意。

首先是王守仁昨日進講有功,在宸濠之亂敘功之外先賜了個侍講學士。

然後是提前安排了六月十二日的經筵:講經的還是楊廷和,講史的也是翰林院中知名的理學家。

態度明顯,皇帝還是尊崇理學的地位。但那致良知之法既然連楊廷和都不能說全無用處,只是皇帝本人想學了看看,那能有什麽話說?

隨後則是費宏與楊一清的正式任命:費宏入閣,楊一清領兵部尚書銜總制三邊。

常朝之後,令楊廷和有點意外的是皇帝直接留下了內閣大臣、六部九卿,再加上楊一清、王守仁、郭勛。

“燕朝,議政!”

眾臣心頭一凜,齊聲稱善。

果然是真等費宏、楊一清到了就把還懸而未決的那些大事商議一遍,但卻又多了個王守仁!

還擔任著左僉都禦史巡撫江西,現在又多了個侍講學士頭銜的王守仁自然是目光焦點。

一登經筵,竟能參加這個級別的議政燕朝。

是因為與宸濠之亂敘功有關,還是皇帝要重用?

王守仁只覺得自己這靶子越來越鮮亮了。

到了乾清宮門口,一個月之前燒毀的日精門已經飛快地重修好了——不飛快修好,難道讓皇帝天天出入乾清宮時就想起他曾經差點被燒死過?

可是令幾位重臣十分意外的是,燕朝居然不是在乾清宮召開。

“去中圓殿!”

嚴嵩和劉龍心頭一凜:要來了!

皇帝走在前頭,眾臣跟隨在兩側。

朱厚熜說道:“養心殿改建好之前,禦書房暫設於中圓殿。今日議題眾多,至少要定下二三事。”

楊廷和對此是歡迎的,至少能定下二三事,但只怕其中波折也不會少。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這一天到了。

人一到齊,皇帝就召開了這個會議。那麽此前楊廷和多番催促,皇帝就確實不是在推搪其事,他其實也急。只不過焦急之中,也很謹慎持重。

不能只理解為信不過楊廷和等幾個閣臣。

心思各異的眾人一走進中圓殿的正殿就愣住了。

兩側滿墻的書卷可以證明皇帝的勤勉好學,禦座之後那巨大的大明輿圖可以證明皇帝心憂天下,但最讓他們意外的是分成三組拱衛著禦座的十八張椅子。

十八張?

四個內閣大臣,再加上九卿,這是十三人。

楊一清不久就要去赴任,郭勛過來只怕是因為要議重設三大營之事,王守仁的來由還讓人捉摸不定。

那另外五張椅子是什麽安排?

“都坐。閣臣居左,六部居右,其他人坐朕對面。嚴嵩劉龍,你們就先隨便找個位置坐。”

嚴嵩心頭激蕩不已:這到底是什麽信號?

這裏的椅子,他坐過了,但顯然一直都只是臨時坐坐,皇帝仿佛並不講究這些。

可眼下並不相同。閣臣九卿俱在,若他們要記錄君臣奏對,應該另設書案坐在一旁才對。

楊廷和他們也不由得看了看嚴嵩和劉龍兩人。

皇帝有命,一時還雲裏霧裏的眾人只能先謝皇帝賜座後默默地坐了下來。

“登極月余,除了錢寧江彬案及其籍沒家資處置好了,裁撤冒濫及重設三大營的方向定了,登基詔書中所說還有諸多事情沒定下個方略。”

朱厚熜居高臨下環視著對面的人,感覺這樣開會好多了。

楊廷和卻感覺這樣很不習慣。

以前奏對或儀式,賜座有一方軟凳就不錯了。

現在呢?有交椅,有案桌,桌上還有一應俱全的筆墨紙硯,硯台中已經磨好了墨。

所以這不會是臨時的嗎?以後會經常這樣?

正想著這些,果然就聽皇帝繼續開口說道:“國事千頭萬緒,牽一發而動全身。朝會眾說紛紜,也往往定不下多少事來。朕因此準備在禦書房設立國策會議,謀定大事,而後上下一心。”

“國策會議”四字傳入眾臣耳中,人人無不心頭一凜,腦筋迅速運轉到極限。

注意力無比集中。

“內臣外臣之爭,內閣與六部之爭,學問之爭,許多緣由也總讓朝堂人事不寧。”朱厚熜令他們很意外地把這些問題點破了,而後更直接地說,“官居高品,每個人的去留對國事都會產生重大影響,每個人要想多分精力忠君用事也需要少些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