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 “阿雪,你哭了麽?”

江懸沒有像蕭承鄴預想中那樣不悅或慍怒,更沒有難過傷心,他只是這樣靜靜看著蕭承鄴,目光淡然。

“人與人之間不就是如此麽,哪有那麽多真心?”他淡淡一笑,“你對我亦有所圖。”

蕭承鄴也笑了:“是啊,若論起來,朕比他們更貪心。”

“其實我不明白,天下好皮囊多不勝數,我有什麽值得你如此糾纏不放?”

“朕也不明白。”蕭承鄴捧起江懸臉頰,垂眸看了一會兒,低頭在江懸鼻梁落下一個輕吻,“再好的皮囊,日夜這麽看著,七年,也該膩了。”

江懸皺了下眉,蕭承鄴的吻落在他鼻尖,然後嘴唇。這次沒有強迫,只是輕輕吻著,甚至有溫柔的錯覺。

“阿雪。”

蕭承鄴低喚了聲,將江懸壓進那張莊重華貴的龍椅。——從古至今,除非當朝天子,沒有任何人可以坐這把椅子。

江懸身子一僵,倏然睜大眼睛。回過神,蕭承鄴已將他雙手舉過頭頂,按在椅背上。

“蕭承鄴,你……”

“我瘋了麽?不,我沒有。”

大殿空曠清冷,江懸穿得少,身體不由得寒顫。

“其實我早該這麽做。”蕭承鄴俯身逼近,低聲道,“至高無上的權力,無人共享,總歸是寂寞。”

江懸咬牙:“你便這樣侮辱先祖留下的江山麽?”

蕭承鄴輕笑:“侮辱?如今都是朕的,朕想要如何便如何。”

“你,蕭承鄴!放開我……”

江懸奮力掙紮,然而力氣懸殊,身後又是堅硬的扶手和椅背,他無處可避。

蕭承鄴不在乎這張龍椅,江懸卻是在乎。蕭家的天下是江家幾代人拼死打出來的,王座下累累白骨,有多少是玄鷹軍將士屍骸,江懸不得而知。

而現在,蕭承鄴似乎想這樣告訴江懸,他永遠無法再變回那個意氣風發的玄鷹軍少帥,他與蕭承鄴同流合汙,弄臟的是江家幾代先輩的心血。

殿內空無一人,卻好像無數雙眼睛在看著龍椅上這場肮臟的鬧劇。

蕭承鄴總能想到新的辦法折辱他,每當江懸以為自己不會再有觸動,蕭承鄴都會讓他千瘡百孔的心再一次感覺到痛。

“阿雪,你還記得上一次在這裏麽,你只有十二歲,先帝特許你隨江述行和江凜一起覲見。你好像從小就招人喜歡,性格那樣頑劣,先帝卻寵你寵得緊,還說等你長大要招你做駙馬。江家那時何等風光無限,江述行異姓封王,江凜年少掛帥,西北的天都快要姓江了。可惜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江家再風光,樓起樓塌,不過是君王一念之間。”

蕭承鄴不緊不慢說著,從身後掐著江懸下頜,近在咫尺的吐息宛若毒蛇的信子。

江懸無法發出聲音,淚水不受控制從眼眶中簌簌湧出。屈辱或難過已然分辨不清,蕭承鄴好像故意提起他的父兄,讓他知道自己是如何在他們拜將封王的地方被一個男人羞辱至此。

“阿雪,你哭了麽?”蕭承鄴伏在江懸耳畔,聲音中帶著某種扭曲的笑意,“你知不知道你落淚的樣子有多漂亮?聽聞江夫人年輕時傾國傾城,你絲毫不曾辜負她的美貌。”

身下那張龍椅冰冷而堅硬,江懸身上鞭傷初愈,碰到棱角處,仍有痛意,蕭承鄴撫摸著那些傷痕,說:“可惜多了幾道疤,不好看了。”

江懸緊緊攥住椅背邊緣,咬牙忍耐。

“為何不肯哭出聲?怕驚擾了地下亡靈麽?放心,他們死了那麽久,早已投胎轉世了。”

“蕭承鄴……”

“怎麽了,阿雪?”

“不、不要在這裏……”

“好啊,你求我,我帶你回映雪宮。”

江懸咬緊牙關,不肯說話。蕭承鄴對此習以為常,輕笑一聲道:“阿雪,你什麽時候能學會對我服軟?”

江懸搖頭,艱難開口:“永遠,不可能。”

……

到底還是弄臟了龍椅,那張金黃繡龍紋軟墊,被洇得深淺斑駁,江懸跌倒在地上,衣衫淩亂不堪。

蕭承鄴還未盡興,龍椅不比床榻寬敞,江懸不舒服,他也好受不到哪去。他懶懶靠坐在龍椅上,意猶未盡地用靴尖擡起江懸下巴,端詳了一會兒,說:“你該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有多臟。”

江懸閉了閉眼睛,將頭別到一邊。

“全天下人都知道你與朕苟且,日後你要如何面對當年留下來的那些人?”蕭承鄴皮笑肉不笑道,“就算謝岐川和蕭長勖來救你,你這副樣子,還能見得了人麽?”

“……閉嘴。”

“不想聽麽?朕還以為這世上已經沒有你在意的東西了。”蕭承鄴坐起來,胳膊搭著膝蓋,俯身湊近江懸,“玄鷹軍少帥,江問雪。倘若江述行和江凜還活著,你如今該是多麽逍遙自在?”

明知蕭承鄴是故意說這些話激怒自己,江懸還是不可避免被牽動情緒,他撐著身子從地上起來,用力一巴掌揮向蕭承鄴:“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