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3 “朕的玩物,憑什麽?”

翌日卯時許,旭日初升,玄羽軍八萬大軍於城下誓師,蕭長勖副將傅驍代誦檄文。同時,京城上空無數紙片洋洋灑灑飄落,仿若一場鵝毛大雪,每一張都寫滿蕭承鄴在位期間種種罪責過失,稱秦王蕭長勖才是真正民心所向、天命所歸,以此鼓動百姓反抗暴政、支持秦王繼位。

在此之前,京城中已有諸多言論流傳,禁軍早於多日前封鎖城門,嚴禁任何人進出,百姓紛紛猜測秦王大軍將要兵臨城下。盡管如今有關於江懸的流言蜚語悄然滋生,多數百姓仍相信秦王即位乃大勢所趨,今日城外軍鼓號角與城內檄文,愈發使得人心堅定。

東曦既駕,霞光萬道。萬軍陣前,謝燼高坐馬上,低頭握了握掌心裏那枚狼牙,將它放入裏衣,擡眼,目光如炬。

“玄羽軍!”

“在!”

“隨我殺入皇城,救回少帥!”

“殺入皇城,救回少帥!”

一聲令下,投石機和攻城車率先進發,無數巨型圓石接連投向那座固若金湯的高墻。守城軍亦早有準備,以火箭和火球抵禦,城外玄羽軍列陣舉盾,後方投射火箭,不過須臾,將亮未亮的天便被火光染紅。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攻城車終於將城門撞開一道裂縫。

八萬大軍兵分三路,中路隨蕭長勖從正門進攻,城門之後,李策率十萬禁軍迎敵,兩軍交戰,兵刃碰撞、戰馬嘶鳴,戰鼓號角響徹雲霄。

另一邊,謝燼率兩萬輕騎突圍,直向宮城而去。

承天殿內,戰報接二連三傳來。

蕭承鄴一身戰甲高坐龍椅,朝中武將皆已上陣,殿內只余幾位老臣。

——內閣首輔鐘懷瑾上月稱病,已有好些日子不見人了。

蕭承鄴環顧左右,輕笑:“鐘老這病來得巧,朕差點忘了,他與謝岐川之間還有層祖孫關系。”

殿內眾人噤若寒蟬。

“報——!”一太監急急忙忙跑進來,撲通跪下,“叛軍已攻入皇城,與瞿將軍在宮門外交戰。率兵者乃謝岐川謝將軍。”

眾人聞聲,頭埋得更低,大氣不敢出。

蕭承鄴目光幽暗,許久,半笑不笑道:“如此急不可待,看來這皇宮裏有他想要的東西。眾愛卿退下吧,刀兵無眼,當心傷了諸位。”

眾人擡頭,面面相覷,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蕭承鄴冷聲:“還不走,等著朕一個個請你們麽?”

眾人方才如夢初醒,忙道:“是!臣等告退!”

“何瑞。”蕭承鄴轉頭,正欲開口,頓了頓,越過何瑞對另一太監道:“你,去把人帶來。”

那太監頷首:“是。”

宮門外,謝燼終於遇到最後一道阻攔——瞿老將軍率一萬精兵,列陣靜候玄羽大軍。

今日無風無雲,日光傾瀉,略微有些晃眼。幾縷銀絲於瞿老將軍兜鍪之下飄揚,老將軍目光炯炯,聲若洪鐘:“謝將軍,別來無恙!”

謝燼回京述職仿佛還是昨日,那時他日日到京郊軍營看瞿老將軍練兵,二人偶爾切磋,向來點到即止。說起來,瞿老將軍還是江述行舊友。不過數日,二人再見,竟已是如此光景。

謝燼私心不願與瞿老將軍交手,駐馬道:“老將軍別來無恙。晚輩今日為救人而來,江帥之子江問雪被困宮中數年,想必老將軍已有耳聞。如今皇帝倒行逆施引得天怒人怨,敗局已是注定,還望老將軍莫要再做困獸之爭。”

瞿老將軍高聲道:“江問雪一事老夫確有耳聞。然你有你的理由,老夫也有老夫要守的忠義。拔刀吧!讓老夫看看謝將軍刀法生疏了沒有!”

語罷長槍出鞘,寒光一閃,直指謝燼:“白虎營,迎敵!”

謝燼緩緩抽出腰間長刀,對瞿老將軍一抱拳:“得罪了。”

謝燼刀法乃江述行親自教授,江家父子離世後,世上無人出其右。瞿老將軍槍法亦曾是大梁數一數二,如今老當益壯,出槍之快絲毫不輸當年。只見謝燼一馬當先沖向曾與玄鷹軍齊名的皇城禁軍白虎營,一把長刀宛若行雲流水,刀起刀落,空中只余殘影。瞿老將軍出槍迎戰,長槍與雁翎刀你來我往,玄羽軍與白虎營亦混戰廝殺,遠處城門火光沖天,近處戰馬嘶鳴、刀劍鏗鏘。

承天殿內,一扇厚重大門將那些嘈雜阻隔在門外,只剩稍許沉悶的余音。蕭承鄴坐在龍椅上,閉著眼睛,眉毛擰在一起,一條胳膊支著腦袋,像在凝神思索,又像因為外頭打打殺殺的聲音而感到不快。

在他面前,空曠的大殿中央,江懸跪在地上,兩條手腕被繩索吊起,仿佛一只瀕死的困獸,面色蒼白,汗水順著額角緩緩淌落。

江懸身上是一件雪白薄衫,輕紗散落,如雲如霧。蕭承鄴一向喜歡他這樣穿著,不染俗塵,宛若仙姿。只有這樣,被摧殘蹂躪的時候才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