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如我們重新來過

這株君子蘭,自安奕離開後就一直半死不活的,今年春天換盆時傷了根,情況更是雪上加霜。嚴琛從雪山回來沒多久,花苗就徹底枯萎了。

但嚴琛每天都來給它澆點水。

幻想能在哪天看見它重新煥發生機,抽芽開花。

“想澆花,為什麽要劃傷自己?”安奕摸到嚴琛滾燙的掌心,他問:“你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嚴琛答不上來。

他只是不停地道歉,為沒能照顧好這株花苗,又不單單為它。

安奕又問他可以自己站起來嗎,嚴琛還是不答。安奕把他扶起來,下一秒就被嚴琛張手抱了個結實。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胸膛相撞的那一秒,安奕連呼吸都忘了。

頸間染著酒熱的呼吸連同眼淚,把他一顆心沁得濕透。

安奕聽到嚴琛含糊地念起他的名字,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終於擡起搭上男人寬闊的脊背,輕輕拍了兩下。

“我在,”安奕聲音輕得像在嘆氣,“你弄疼我了,先松手。”

嚴琛放開了他。

安奕扶人去客廳沙發坐好,轉身時,衣角被輕輕拽了一下。

他低頭,拍了拍嚴琛的手背:“我去拿藥箱。”

嚴琛這才再次松開手,目光始終鎖定在安奕身上,直到安奕提著藥箱回來,在他身邊坐下。

安奕為他清理傷口時,目光無法略過嚴琛腕間那道粗糙猙獰的舊傷疤,胸口像壓了塊石頭,令他難以呼吸。

“這也是澆花弄的嗎?”他問。

嚴琛搖搖頭。

安奕給他纏好繃帶,又問:“什麽時候劃的?是……因為我嗎?”

嚴琛還是不說話,兩手緊緊勾住安奕的一根手指,不願意放開。

安奕看著兩人交纏的手指,百感交集。他滾了滾喉結,沉聲威脅:“如果你不說,那我走了。”

嚴琛攥緊他的指尖,垂眼看了一會兒他指甲上的月牙,才低聲說:“對不起。”

“我不想聽這個。”

安奕抽回手,作勢起身時,手腕忽然落入一只滾燙的掌心。

嚴琛牽住他,一手掀起安奕的袖口,拇指小心翼翼地撫過小臂內側的傷痕。

“我想知道你當時有多疼。”

安奕眼底閃過一絲震驚,指尖不禁蜷了一下。

嚴琛低下頭,臉頰貼在安奕的手背,輕輕蹭了蹭, 喉間擠出沉悶的哽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讓你這麽疼。”

安奕一下繃不住情緒,掉下淚來,聲線顫抖著問:“所以你割腕,是想一刀一刀還我嗎?”

嚴琛不回答,只是不停低聲道著歉,溫涼的唇在安奕手臂上吻了一下又一下。

安奕仰起頭,淚水還是打濕了面龐。

嚴琛擡手捧住他的臉頰,手指顫抖著在唇角處按了按,對他說:“不要哭……說好了不會再讓你哭的。”

安奕喉嚨發緊,再說不出一個字。

他握住男人的兩只手腕, 閉了閉眼,大顆大顆的眼淚仍不受控地往下掉。

嚴琛掌心開始發抖。

他淚眼潸然望著安奕,傾身過去,想吻掉安奕臉上的淚痕,但近到咫尺時,嚴琛克制著低下頭去,額頭抵住安奕的肩膀。

“都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聯系你,我給你自由……”

安奕被用力抱住。

他聽不到嚴琛的哭聲,但能清晰感知到嚴琛痛苦得整個人在發抖,震顫通過肢體,帶動安奕的心臟也揪緊似的疼。

用幾年時間築起的心墻,無數個失眠夜的自我告誡,在這一刻全然失去效力。他做不到無動於衷,更無法推開這樣一個快要破碎的嚴琛,頭也不回地走掉。

被困在理智與情感夾縫中,人格好似一分為二,一半警醒自己不要心軟,另一半卻為嚴琛猛烈悸動,這滋味實在太難受。

安奕胸口發悶,他別開頭,艱難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有什麽事,等你酒醒了以後再說,”他頓了頓,才有力氣補齊剩下的話,“以後不許再做傻事。”

嚴琛悶悶“嗯”了一聲,嘴上說著要還他自由,卻遲遲不願松開手。

安奕沒有推開他。

最後是酒精作祟,再加上情緒起伏太大,過於消耗精神,嚴琛靠在安奕懷裏睡了過去。

安奕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托腮靜靜看著男人倦極的睡顏流眼淚。

他不再懷疑嚴琛的愛意,只是難免內心還是會生出一絲悲哀。

愛人或是被愛,為什麽都難免痛苦?

他如果回頭,會不會對不起過去飽受煎熬的自己?可如果他向前邁步,那留在原地的嚴琛又要用多少道傷疤才能得到救贖?

他們已經分開了將近五年,幾乎和他們曾在一起的時間持平,假如重新來過的話,又要耗費多少光陰才能看清楚他們是否真的合適?

安奕反復思考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