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好像救不活它了”

嚴琛趴在方向盤上。

大雪很快在車身落了一層白,車內灰蒙蒙的暗下去,出風口送出的暖風將殘留的玫瑰花香反復吹盈。

久違的心安,讓他遲遲不願離開。

不知不覺中,嚴琛閉上了眼,他似乎做了一場冗長的夢。

夢裏有翻滾的海浪,寂靜的雪山,還有無數的眼淚與嘶吼,嘈雜紛亂,最後又歸於一個孤單瘦高的背影,漸行漸遠。

嚴琛想叫他的名字,讓他不要走,可嗓子沙啞著說不出話,胃裏翻江倒海似的絞疼不已。

他擡腳想追,手腳卻被無形的繩索捆住,他用力掙紮也無濟於事,只剩淚水從眼角湧出。

臉頰冰冰涼涼的,帶著一絲刺痛滲入皮膚,嚴琛費力地睜開眼睛,入眼是一片雪白。

雪竟然下這麽大了。

嚴琛擡手想捏捏酸脹的眉心,卻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按住,緊接著他看見他大哥、大姐關切的臉龐出現在視野上方,然後他聽見齊文星吊著嗓門大喊“醫生”。

醫護人員立刻圍過來給他做檢查,嚴琛頭暈得厲害,呼吸也不順暢,過了幾分鐘他才弄明白自己正躺在醫院裏,原因是在怠速的密閉車內一氧化碳中毒。

幸好車內加裝了GPS,嚴瑾定時聯系嚴琛沒得到回應,立刻順著定位系統找到了人,否則再晚來一會兒,嚴琛這條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現在檢查下來沒有什麽大礙,只需要多吸點氧就可以恢復,嚴家人總算松了口氣。

嚴珩拉過椅子坐在病床邊,語重心長地說:“先不提你這麽糟踐自己的身體,他根本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了你覺得他會心疼,還是認為你這個人很偏激很可怕,巴不得離你更遠一點?”

嚴瑾抱著胳膊靠在一邊,幽幽道:“下次想自殺換個環保點的方法,那輛大G改裝過,排量太大。”

嚴珩無可奈何地瞪她一眼。

嚴瑾聳聳肩,她的耐心已經耗盡:“是男人就幹脆一點,連命都能豁出去,為什麽不敢去追?”

嚴珩不贊同:“感情不能蠻幹。”

“不幹怎麽有感情?”嚴瑾翻了個白眼,“他倆這幾年說過的話加起來還沒咱倆多,這算什麽?這麽耗下去,再過個五年還是一樣在原地踏步。”

“他們本來就不該再有交往。”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換你和齊悅分開幾年試試呢。”

“……”

眼見兩人要爭論起來,齊文星忙一口一個“大哥”“大姐”,把兩人哄去了病房外探討。

嚴琛疲憊地閉上眼,喉嚨幹澀的像在吞刀片。

氧氣面罩勒得他兩頰發疼,他想把它摘掉,結果手剛摸到面罩,便被人力氣極大地拍掉。

他睜眼,看見秦牧野捏著氧氣面罩外沿,拉開一小段距離後,再彈指一松手,“啪”的一聲面罩被彈力繩拉回重新罩住嚴琛的口鼻。

“現在拔氧氣管還早了點,”秦牧野說,“六七十年後再說,我到時候親自動手。”

“……我沒想自殺。”嚴琛的聲音被氧氣面罩捂得發沉發悶,沒有說服力。

秦牧野定定看著他。

嚴琛再次閉上眼:“這次是真的意外。”

秦牧野問:“那下次呢?”他說,“你下次進ICU計劃什麽時候?我要把行程空出來,給你奔喪。”

齊文星一回病房就聽見這話,他“嘖”了一聲,“牧野,這種時候你適可而止啊。”

“我說的是實話,”秦牧野雙臂環胸,和嚴瑾毒舌的做派如出一轍,“你葬禮的時候要通知小安哥嗎?”

“牧野!”齊文星低斥,“怎麽越說越來勁了!”

嚴琛卻只是將眼皮撐開一條縫,看向秦牧野:“今天的事,別告訴他。”

秦牧野哼笑:“為什麽不說?你最清楚他這個人有多心軟,如果他知道你為了他尋死覓活的,說不準就答應跟你和好了。”

嚴琛聲音大了些,還是那句話:“別告訴他。”

他不想給安奕任何思想負擔,也不想安奕因善良被道德綁架而委屈妥協,更何況這次真的只是次意外,沒必要讓安奕知道。

秦牧野沒答應好還是不好。

因而幾天後,在和林譽明一起為安奕辦的家常接風宴上,他三杯下肚,把嚴琛進醫院這事抖摟出來時,一點思想負擔也沒有。

火鍋咕嘟咕嘟滾沸了,辣油迸濺,安奕被燙得縮了下手。

安奕捏緊筷子,心口一下涼了半截。

他問:“很嚴重嗎?”

“晚一個小時就肯定沒救了,”秦牧野隔著火鍋蒸騰的熱氣看向對面,“人是在你家小區外面找到的,人在車上睡覺昏迷了。”

安奕這下連呼吸都變得難過,臉色唰地變白了。

“這事和你沒關系,”秦牧野說,“小安哥,我不勸你和他復合,你們的關系怎麽樣你自己決定。我告訴你這件事也只想說一句話,如果你決定不回頭,就一點希望都不要給他,連朋友都不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