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29

張寶環搖頭,揚起下頜:“明明就舍不得,折騰個什麽勁兒。”

沈渡挑開張寶環指著他的手,一個箭步沖過去抱起朱顏往內室去,晦暗的眸底沁出擔憂之色。

也不多留,緊趕著回宮去回話。

被張寶環指著鼻子罵,沈渡表情不好看,一旁朱顏被和離二字連番擊打,捂著腦袋暈倒在地。

等朱顏醒來已經是人定時分,她被沉浸在夢魘裏出不來,一路狂跑,最後見到一張布滿猙獰鞭痕的臉,一促醒來。

“你,”張寶環氣不打一處來,“如今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嗎?你如今被貶職了,你不再是大閣領了,你就是個小小的內衛府的內衛,就連這內閣往後也是來少卿大人主事,你還牛氣什麽,你的夫人對你不離不棄,你還,你還好意思提和離?”

賬頂是蝴蝶戲百花,朱顏掀開錦被起身,饒是房間裏燒了地龍,可渾身冷汗倏然暴露在空氣中,還是激的她打了個抖索。

沈渡神色莫測:“不是休妻,是和離。”

拿袖抹了一把額間密布的細汗,朱顏只覺得喉嚨裏被塞了石子一般磨碾的疼,她憶起夢中場景,赫然想到那張臉就是沈渡如今的臉。

見沈渡面無表情,挑眉,口氣頗為唏噓:“她都沒嫌棄你將死之人,拿命為你爭取活路,你倒好,才得了自由,你就要休妻?沈渡,我原瞧著你有幾分俠氣,怎麽能做出來拋妻的事情?”

不止臉,沈渡露出的手腕胳膊脖頸鎖骨,都是遍布的鞭痕。

“你的夫人,朱顏,才從朱雀主街上一路跪行到陛下寢殿為你喊冤呈了一紙空白訴狀上去,你看看她,她在冰天雪地裏凍了一天,她凍病了都。”

“沈渡!”

饒是張寶環想不管閑事都看不下去了,指著快要倒下的朱顏,振振有詞:

朱顏擡步往門外去,要去找沈渡。

沈渡眸色明滅,但堅定點頭,不看朱顏。

門被從外面推開,金姨娘端著湯碗與朱顏撞了個滿懷,她怕燙到朱顏急忙側身,饒是如此還是掉落在地,湯藥都潑灑出來。

“和離書?”張寶環面色古怪,語氣不善,“你要與朱顏和離?”

“六娘,你高燒才退,你這是要去哪?”

“何見證?”張寶環不解,掃了眼搖搖欲墜的朱顏,遞給沈渡一個暗示的眼神,但沈渡不理,他快速研磨修書一封遞給張寶環看。

朱顏意識不算很清醒,口中急道:“我要去找沈渡,他受傷了,傷的很重。”

語罷就走,被沈渡叫住,沈渡喉嚨處被鞭子抽打過,也是語聲粗啞不好聽:“既然張鶴監在此,那就做個見證。”

豈料聽到“沈渡”二字,金姨娘變了臉色,發狠攔住門不叫她走,口中喚人來,一面道:

張寶環上前來,將聖旨往沈渡懷裏一放,掃了眼他臉上傷痕:“我只管將陛下旨意帶到,你需盡快將內閣事務交接給來少卿,莫要誤了時辰。”

“乖女兒,等病好了燒退了再出門可好?你瞧外面下著雪呢。”

沈渡眸底不忍一閃而逝,看了眼一旁的張寶環。

雪一直下,下的天色昏昏的辨不清白天黑夜。

朱顏聲音嘶啞如生鏽鋸子鋸木頭一般難聽,她呼吸綿長,已然知道自己病了。

“不行,他需要我。”朱顏不願,蹙眉,眼前陣陣發黑。

這突然的變故叫朱顏無所適從,她猜測道:“沈渡,我不怕你的傷,叫我看看吧。”

這時家裏人都來了,一看朱顏這般魔怔找沈渡,朱墨傑氣不打一處來:

沈渡雙手背後,冷眼睨她,並無動作。

“你還念著那個渣渣,你一路跪行替他伸冤,整個長安城都知道,可他呢,才被放出來,也不顧念你病著,就將你送來朱府,還,還,還……”

“沈渡,叫我看看你的傷。”

朱顏看他:“還什麽?”

低頭看了眼自己伸出的雙手,朱顏回眸看他,目光落在他臉上,很是疼惜:

朱蔓姝跺腳:“還帶來了和離書,而他人都沒露面。”

誰料沈渡錯身往一旁避開她,深眸幽暗,神色複雜。

朱墨傑氣憤:“他有臉露嗎?”

“沈渡,”朱顏跌跌撞撞進來,烏眸裏眼淚滾滾而落,“總算把你盼回來了,你這臉……”

朱顏一時像被雷劈中一般,腦袋刺痛,她退後幾步被金姨娘扶穩,掃了一圈朱家人各個擔憂的神色,才後知後覺想起來,沈渡已經歸家,且被貶職,內閣以後是來羅織的天下了,而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和離”。

是被他臉上的鞭痕嚇到了吧。

他一定受過很多折磨吧,他明明那麽健壯,如今卻那麽瘦,即使滿臉傷痕遮掩,也能瞧見凹陷的臉頰。

此刻她虛弱扶著門框,嘴唇青紫交白,他回來便得知了她一路跪行去為自己喊冤,此時怕是已經高燒不止了,可她還強自撐著不願倒下,大睜著麗眸望著他,很是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