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沈明酥,雲骨去了哪兒?◎

耳邊忽然安靜, 外面那麽大的雨聲仿佛消失了一般,聽不見半點聲音,沈明酥輕輕地問, 聲音又澀又冷,“許臨川, 你在說什麽。”

許臨川看著她因震撼而呆滯的臉色,不介意再說一遍,“你不是沈家人, 你只是沈家拿來養藥的器皿。”

那‘器皿’二字再次傳入她耳朵, 耳邊漸漸地又有了聲音,卻是一陣一陣的嗡鳴。

沈明酥氣息慢慢地起伏,堆積了這一日的摧殘, 像是隨時要將她炸開, 撕碎。

“你胡說!”沈家遭難後, 她收斂了許多,一直在彎腰做人, 已經很久沒有發過脾氣, 這是頭一回,她凝著許臨川, 比當初在沈家與他吵架時還要激動, “你不過是嫉妒我, 嫉妒我樣樣比你好, 嫉妒父親喜歡我罷了......”

“那是因為舅舅內疚。”許臨川一聲打斷,無情地道:“就算是只阿貓阿狗養久了, 也會有感情, 更何況是個人。”

一股揪心的疼痛傳來, 像是被萬箭絞入了肺腑, 沈明酥眼睛黑了黑,忽然失了聲。

阿貓阿狗養久了,也會有感情......

屋子裏靜悄悄的,沈明酥盯著許臨川那張臉,生平頭一回對他生了幾分怯怕,只覺他就像是一頭要撕碎她的猛獸。

今夜非得要她死。

“你可知舅母為何不喜你?”許臨川還不滿足,恨不得剜了她心,“因為你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為何那靈藥沒有給月搖,沒有給舅母,偏偏就是你呢?因為他們知道,將來有一日這藥得從人身上活剝出來......”

“閉嘴!”沈明酥只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刺耳難耐,再也聽不得半個字,也不想看到他那張臉,心中又躁又怒,揚起寬袖猛掃了過去,手裏的匕首從許臨川的胸前面門劃過。

許臨川來不及躲閃,額頭竟是生生被他劃破了一條口子。

血珠子瞬間冒出來,許臨川愣了愣,待反應過來,臉上的恨意怒意並發,“你殺了我啊,橫豎我也已經沒了家了,爹娘沒了,舅舅也沒了,我恨,我恨那天為何就不在沈家,我若是在,必然會把你交出去,定不會讓沈家十八條人命替你陪葬......”

沈明酥似乎也被自己的怒意怔住了,呆呆地看著許臨川額頭上浸下來的血流,眼中淩厲一瞬消去,清透的瞳仁漸漸地潰散,張口喃聲道:“他們不是我殺的......”

他們的仇人是這屋子裏的人,是那位天下‘賢主’。

她也想報仇。

她也恨,她也痛苦,沈家的十八條人命,她一刻都不敢忘,每一日她都在努力,很快就要成功了。

他為何要如此說她。

沈明酥往前走了一步,盯著許臨川,想要極力說服他,嘴裏重復道:“他們不是我殺的......”

她眸光帶著血色,許臨川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神色,心底微微生了慌亂,卻極力地穩住,“今日就算你殺了我也改變不了,你害死了沈家十八條人命的事實。”

“他們不是我害死的。”沈明酥猛往前逼去,想要與他掰扯清楚。

並非是他說的那樣。

即便她不是沈家的女兒,父親也是愛她的。

她想把以往的點點滴滴,全都告訴許臨川,讓他知道自己的那番說辭是錯的。

她不是器皿。

她是父親最愛的阿錦。

父親總是說,“咱們阿錦是這個世上最聰慧,最好看的姑娘,誰能不愛呢......”

她忽然逼過來,許臨川下意識地往後退,腳步幾個踉蹌,跌在了地上。

高安使了個眼色,身後的太監一擁而上,左右擒住了她胳膊。

沈明酥沒反抗,只死死地看著地上的許臨川。

高安緩緩上前扶起了許臨川,腳步攔在了沈明酥面前,看著她與適才的冷靜截然相反的一張臉,勸說道:“沈娘子先冷靜。”

一道亮光在雨夜裏閃過,照進了欞窗,雷鳴聲從天邊緩緩滾來。

沈明酥眼底逐漸空洞,擡頭看向高安,似乎終於放棄了抵抗,笑了笑,“你們不是想要剔骨嗎,來吧。”

高安見她如此痛苦,做出了幾分內疚來,先對她道歉,“之前是咱家錯怪沈娘子了,誰能想到那雲骨是藏在沈娘子的體內,也難怪沈娘子不肯說。”

頓了頓,又道:“不過沈娘子放心,許公子的刀法聽說很不錯,待會兒保證不會傷及沈娘子的性命,待取了雲骨,咱家立馬替沈娘子醫治如何?”

高安說完後退幾步。

身後的太監膝蓋頂向沈明酥的腿彎,沈明酥跪下的那一瞬間,屋外的雨夜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似是被人砸在了門上,“砰~”一聲,如同雷鳴。

高安回過頭,外面的人已匆匆跑進來稟報,“封,封大人求見。”

這動靜,怕不是求見。

高安心頭一沉,盯著跪在神智幾近於恍惚的沈明酥,頗為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