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發絲隨夜風攪在身後,如流光鋪在天地之間◎

宮內雖不比宮外熱鬧, 但眼前層層疊疊的宮殿莊嚴肅穆,人往裏面一站,仿佛也被這磅礴的氣勢鍍了一層底氣, 變得無所不能了一般。

“兩年前,梁耳殺人, 梁馀掩蓋真相,梁大公子梁清恒聯合高安找了幾個替死鬼交給了封重彥,如今你能動的只有梁家, 梁耳已經死了, 梁家大公子今日也將斃命,只剩下了一個梁馀,你再不出手, 恐怕就沒機會了。”

梁馀與他沒什麽苦大深仇, 她想先要出一口氣, 就讓給她。

“以國師的作風,想必沒這麽簡單。”

淩墨塵一笑, 回頭看著她, “你就這麽想我的?真心寒。”

沈明酥不理他的裝腔作勢。

淩墨塵討了個沒趣,彈了彈袖口上的黑灰, “對, 封重彥會阻止咱們。”

沈明酥又戳穿道:“他阻止的應該是你。”

淩墨塵一愣, 回頭抱著胳膊看著她, “你怎麽如此聰明呢。”見她臉帶困色,一副不太想同他周旋下去的神色, 也沒再逗她, 話鋒一轉, 頗為無奈, “可如今我被封重彥踩住了尾巴,咬住不松口,歸根結底也是因為擅自帶走了沈娘子,再者,咱們想要繼續查下去,我總得先甩掉他。”

沈明酥點頭,“國師累了半夜,早些歇息吧,梁家的人命我求之不得,多謝國師相讓。”

翌日早朝禦史台大夫周大人便將梁家布樁的賬本拿了出來,皇帝看後震怒,短短一年,梁家竟然逃了三百多萬兩的稅,去年夏季發大水,多少人戶被淹沒了口糧,他梁家哭窮,還假惺惺地把家眷的金銀首飾都當了補貼進來。

還有上回,他要修繕皇宮,梁清恒跪在地上哭,說沒有銀子。

皇帝自然不相信他梁家真拿不出錢,他知道梁家有錢,但梁家的錢在哪兒他卻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也取不出來,如今一本賬本,把暗處的銀子暴露了出來,皇帝心底高興,面色不顯,掃了一眼底下面如土灰的梁馀,當場便宣道:“傳梁清恒。”

人卻沒能傳上來,梁清恒已在牢中畏罪自殺,死了。

一個月的功夫,梁家死了兩個兒子,其中還包括大兒子,皇帝憑著自己仁慈的名聲,只讓封重彥查辦了梁家的布樁,沒對梁家趕盡殺絕。

梁馀從裏面出來,人險些沒站穩,被邊上的同僚禮部邵尚書扶住,同是曾經的四大家族,邵尚書攙住他胳膊,忽然低聲道了一句,“你當我這些年為何不喜歡出人頭地,這就是原因啊。”

梁馀臉色慘白,看著邵尚書的背影漸漸走遠。

可為時已晚,他回不了頭了,身在局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哪裏還有退路。

梁馀拖到最後一個才離開了宮殿,一出宮門便看到了淩墨塵的馬車候在了前方,見人來了,淩墨塵從窗內探出頭,招呼道:“聽說梁大人最近得了幾盒上好的茶,今夜我到府上討一杯如何?”

昨夜梁馀派人到宮中求救,前去的幾波人都空手而回,此時再看到淩墨塵,接連而來的喪子之痛讓梁馀的目光帶了幾絲怨恨。

梁家當年送他進宮,是為了什麽?

可他多活了這麽些年,到底不似自己的兒子那般沖動,梁馀努力擠出一抹笑容,“恭候國師。”

梁清恒的死連梁耳連不如,有罪之身,喪事都不能辦。

一屋子人哭了一輪,尤其是大奶奶哭暈死了幾回,幾個小娃也是撕心裂肺,梁馀聽得心煩意亂,一人關進了書房。

聽人稟報淩墨塵來了,梁馀才起身讓人多掌了兩盞燈。

本以為是淩墨塵一人過來,進屋時卻發現其身後跟了一個藥童,以往他過來從不帶人,梁馀眉頭微皺,還未發話,淩墨塵先道:“收的幹兒子,名叫小十,梁大人不必擔心,如今局勢復雜,我總得找個接班人,若將來有一日出了事,也能再有一條路給你們。”

他只聽說太監幹兒子,沒聽說國師收幹兒子的。

既然來了,話說到了這份上,也不能趕人,梁馀沒什麽表情,“國師請。”

淩墨塵落了座,沈明酥乖乖站在他身後。

淩墨塵先為昨夜的事情道歉,“還請梁大人見諒,昨夜我被封重彥困住了手腳,無法脫身,大公子的死,我很遺憾。”

梁馀一哂。

封重彥在宮外,他淩墨塵在宮內,如何能困住他手腳?

淩墨塵知道他心裏有氣,緩緩解釋道:“大公子昨夜在地牢裏交代了一些事情,封重彥趁機踩住了我尾巴,我父母的身份梁大人清楚,乃盜賊逃犯,一旦公布於世,我這國師的身份怕就要成為眾人笑柄了。”

梁馀沉思了一陣,倒是有這個可能,心中對他的成見慢慢地放了一些,“國師的父母不是早已歸天,他能查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