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4頁)

她沒誤會,他那話就是她所想的那樣。

是啊,她從前在沈家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他待她如何,與她又說過些什麽,她不相信他就能完全忘記。

他都知道,但他沉默,看著她一點一點地被馴服,成為他封家人心目中的模樣,他是篤定了她無法反抗。

她眼眶發紅,緊咬住牙。

連勝姑姑曾問她,“娘子真以為省主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是僅僅一次救駕便能換來的?”

自然不是,還有他的心機和手段。

他已經不是之前那位寄人於籬下的封重彥了,他用了一年的時間在告訴她,她又何嘗不懂?

她脊背繃得太緊微微發顫,封重彥像是真睡著了一樣,察覺不出她的異樣。待她完全冷靜了下來,才睜開眼睛,胳膊擡起來,手掌輕輕地落在了她頭上,語氣似是哄但又帶著不容她抗拒的堅決,“把沈家的一切都忘了,過幾日議親。”

忘了沈家......

一年前父母被人殺害,妹妹不知所蹤,沒有封家的庇佑,恐怕她也活不到今日。

封重彥替沈家查清楚了,行兇之人乃前朝舊部,因父親拒診起了殺心,沈家的仇也是封重彥報的,最後對方無一人幸存。

殺人償命,沈家的這一樁仇恨也算是了了。

可月搖呢?她在哪兒。

所有人都勸她接受現實,國公夫人還有屋裏的兩位姑姑都告訴她,“二娘子要是還活著,早就來了京城。”

她不相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日沒找到,月搖就還活著。

母親臨時前交代過她,“就算到了最後一刻,也要先護住你妹妹,記住了嗎。”她沒死,妹妹就一定要活著。

她怎麽忘?

她沒應他,但也明白了他為何突然反常,他二十三了,該成親了。

而她是他於情於理都甩不掉的未婚妻。

橋市她已來過千百回,但沈明酥還是頭一回,作為看客,與江十錦瞧見的風景不太一樣。

或是說身邊有當朝的宰相在,所到之處只會出現他想看到的,沿河一帶的攤販不見了,橋洞下也沒了乞兒,從街頭到街尾,只要他們經過的地方皆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沈明酥一路無言,封重彥也沒與她搭話,領著她往人群裏走,只是路過賣吃食或是玩物的地方,封重彥總會回頭看她一眼,用目光去詢問她的意願。

她並非初來京城,在此已呆了一年,早沒了對什麽敢興趣的新鮮勁頭。

糖葫蘆吃久了會膩,再好看的燈籠都會滅,剩下被竹篾撐起來的白紙,皺巴巴一團,一戳就破,沒什麽看頭。

走到一處弄影戲台前,沈明酥的目光才有了停頓。

是真正有模有樣的戲班子,拉線的,敲鑼的,打鼓的,比她的攤子齊全多了,戲還沒開始,底下的看官已一片沸騰。

見她目光瞟過去,封重彥的腳步放慢,側頭問她,“看會兒。”

沈明酥點頭,沒進去,立在了人群後觀望。

一陣鑼鼓聲後,帷幕緩緩點亮,一位身穿盔甲的人騎在馬背上,手中長刀一指,呼道:“華雄出陣來。”

唱的是《關羽斬華雄》

“來著何人,敢來此狼叫......”

竟是幽州的唱腔。

幽州和京城的弄影戲故意大同小異,但唱腔不同,許久沒聽到幽州方言,沈明酥一時出了神。

聽得正認真,耳邊忽然傳來一道低低的和聲:“既知吾名,還不下馬受死。”

沈明酥詫異地轉過頭,封重彥正望著她的眼睛,狹長的眸子彎出一道笑意,溫柔如暖玉,在她的注視之下,跟著戲班子的節奏,一句一句唱道:“吾聞華雄的威名如同春雷貫耳,韜略好比列國公孫子,爾是何方無名之輩......”

闊別一年,那張陌生的臉上終於有了曾經的熟悉。

婉月常說,“省主是萬裏挑一的人。”那是她還沒見過他笑。眼前的這道笑容如同一簇溫暖的火焰,哪個姑娘見了,不會心甘情願地往下跳?

鐺——

清脆的銅鑼聲響起又漸漸遠去。

......

“封哥哥我不敢一個人睡,你能陪我嗎。”

“人多你就不怕了?”

“嗯。”

“那好辦。”

她的弄影戲是封重彥教的,在他還只是封家的大公子之前,一刀一刀地教會了她如何刻人物,拉線,投影,唱曲。

她學得很快,甚至很有自信,“等封哥哥回了京城,我也去,臨街搭個台子,就以皮影戲為生。”

“好,我等你。”

......

“姐姐,封公子為何沒來接我們,是不是他已經忘了我們?”

“不會。”

“姐姐你先走吧,渡過河,去找封公子。”

“月搖不要怕,在這躲好。”

河水淹過鼻尖,洶湧地灌入口鼻心肺,刺痛和窒息讓她極度恐慌,沈明酥猛吸口氣清醒過來,台上的戲不知何時已結束,人群往外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