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五章

白少情停在那具屍體前，合十施禮，沉聲道：「武林之中，受我敬重的人不多，其中一個，就是睿智大師。」

天極問：「你不打開看看？」

天極點頭，「是，他實在是個沒有私心的人。武林中沒有私心的人，是實在太少了。」他看著白布下的屍體，又問了一句，「你不打開看看？」

血腥味已經很淡了，似乎已經全部從屍體中散出來，飄在了空中。

白少情的臉上，忽然逸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不用看了。」

就算沒有在江湖中混過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那是一具屍體。

他回頭，掃了天極垂在腿側，正暗暗凝氣運勁的手掌一眼，又轉過身去，仿佛全不將天極的威脅放在眼裏，問「你是不是要問我，我的劍在哪裏？」

長長的，僵硬的，被一塊白布完全覆蓋的東西。

「是的。」天極問「你的劍在哪裏？」

但現在，那上面只擺著一樣東西。

白少情道：「掉了。」

邊說著，邊徐徐舉步，走到還散發著香灰特殊香味，大概不久之前，這上面還供奉著佛像和香爐，甚至還有新鮮的供佛水果。

「掉了？」天極冷冷道：「那真巧，貧道正好撿到了。白三公子的劍，正好掉在睿智大師的胸上。」

白少情也學著天極的樣子，嘆了口氣，「果然是不該進來。」

白少情抖動著肩膀，忽然呵呵笑起來。

一進房門，便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天極一愕，怒道：「你笑什麽？」

他這麽跨進去，白少情便不得不進去了。

白少情只好苦笑，轉過身來，「遇到這樣幼稚的栽贓，除了苦笑，我還能怎樣呢？」

他雖然一臉猶豫，腳步卻毫不猶豫地跨進去了。

天極道長的目光還是犀利的，「你說你的劍掉了？」

天極嘆氣，「我真不知該不該讓你進去？」

「當然。」

白少情問：「你不打算進去？」

「你說你沒有殺睿智大師？」

天極停在門外，臉上露出極復雜的表情。

「當然。」

天極走得很急，幾乎都腳不沾地。白少情跟著他，如同兩道會動的影子一樣穿過大殿，進入有僧侶把守的後廊，七折八轉，在一處廂房門口停下。

天極盯著他，「那你為什麽在最令人懷疑的時候，不告而別？」

原在少大寺的武林人似乎都聚集在這裏，看見白少情跟在天極後面走來，不少人猛然從凳子上跳起來，像見了鬼一樣。

白少情從容地回答，因為我遇到了一個形跡可疑的人，我懷疑那是封龍，所以一路追了下去。

白少情跟著天極進了少林寺，直向中央大殿走去。

「那封龍呢？」

厚重的大門開了一絲縫，隨即緊緊閉上，無數人等，被謝絕在門外。

「追丟了。」

白少情蹙眉，跟了進去。

天極冷哼一聲，「睿智大師死在熬制淋漓解藥的藥房裏，胸口插著你的劍，而你卻剛好在這時候發現封龍的蹤跡，追下山去了，這樣荒謬的話，你以為我會相信？」

「進去再說，」天極顯然有事不欲讓眾人知道，領頭走進門內。

白少情問：「你不信？」

白少情問：「我怎麽會知道？」

天極牢牢瞪著他，仿佛要把白少情的魂魄給瞪出來，好好拷問一番：可他從嘴裏吐出來的三個字竟然是「我相信。」

天極愕然：「你不知道？」

「你相信？」白少情訝道。

白少情將視線移回天極處，表情變得嚴肅，「少林寺出了什麽事？」

天極冷道：「我當然相信。」

「這麽手一翻，居然扣住了……」說話都被武當弟子狠狠一瞪，打個哈哈，將「天極道長的脈門」這幾個字吞回肚子。

白少情問：「你為什麽相信我？因為我剛剛在門外救了你一命？」

「好厲害的易容術。」

「不是。」

「好高的武功。」

「因為你剛剛暗中運氣，而我毫不提防？」

劉大關刀奇道：「居然是個娘們？」

「不是。」

柳惜弱被他瞧了一眼，腮幫子頓時紅了一片，竟不敢再開口。

白少情終於忍不住蹙眉「那到底是為什麽？」

白少情正和天極說話，對身邊眾人吵嚷並不理會，忽轉過頭來，對柳惜弱微笑道「那是封**邊兩個護法之一的水雲兒。她善於偷襲，又不知從哪偷學了徐家的絕技驀然回首，別說道長，就算是封龍本人在，恐怕也躲不過她這一招。」

「因為睿智大師在死前曾經和貧道說過一番話，他說，」天極目視著桌上僵硬的屍體，一字一頓道：「如果屠龍小組從內部分裂，那剿滅正義教，就永遠不可能成功。」

「剛剛那人是誰？好厲害。」

白少情點頭，「從內部分化，本來就是正義教最拿手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