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第五章(第4/6頁)

「白大夫,你千萬別客氣,我們都是自己人。」花花娘也殷勤勸著。

「嘖嘖,你這手打暈狗的功夫,只怕丐幫的人都比不上了。」白少情輕輕道。

白少情也不是第一次過來吃飯,點頭道:「大娘不要擔心,我會喂飽自己的。」

狗悲鳴一聲,又昏了過去。

一頓飯下來,盡管沒什麽山珍海味,卻主客盡歡,吃得暢快無比。

阿東立即閉嘴,嘿嘿傻笑起來:「瞧,我又弄了東西孝敬大娘。」被打昏的狗動彈一下,阿東連忙抓起放在門邊的棒子,瞧準狗頭,力道恰好的敲一下。

白少情掂量著那班人應該已經折騰完了,便告辭回家。

花花一瞪眼:「為什麽?」

回到院中,馬車上的人果然已經都到房裏去了。隨從們在院子裏,客廳裏坐著挨著,有的已經閉上眼睛睡了,有幾個還規規矩矩垂手站在院門,似乎是準備晚上主人傳喚。

阿東一見花花,臉上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立即去了一半,換上年輕人特有的興奮,擺手道:「教不得,教不得。」

三間客房,兩間都點著燈,一間卻漆黑一片。

「怎麽不唱了?」花花身上穿著娘剛剛打過補丁的花棉衣進來,看見白少情,露出牙齒笑道:「白大夫,你上次正教到我這呢,快教我下面的。」

白少情自行回房,原打算梳洗後就睡覺,卻忽然想到:今天問第三間客房給誰,徐福吞吞吐吐,也不知藏了什麽玄機,不如今夜去看看。

白少情唱了一點,很快停下。阿東剛想跳起來鼓掌,厚重的粗布簾子忽然又被人風一樣掀起。

人最難克制的,常常是自己的好奇心。

連阿東這從不聽曲子的人,也目瞪口呆,安靜無聲。

他吹熄蠟燭,靜靜坐在房中,等待片刻,便摸索出房門。

他回過神來,自嘲地笑了笑,隨後笑容一斂,視線移往窗外,對著街上漸漸稀疏的路人,幽幽唱道:「你看薄襯香綿,似仙雲輕又軟。昔在黃金殿,小步無人見。憐今日酒爐邊,攜展等閑。你看鎖翠勾紅,花葉猶自工;不見雙跌瑩,一只留孤鳳;空流落,恨何窮,傾國傾城,幻影成何用?莫對殘絲憶舊蹤,須信繁華逐曉風。」音色沉穩,唱腔圓正,一股清清幽幽的寂寞孤單,從歌聲中隱隱透出,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輕輕卷走。

橫天逆日功已練至第四層,他現在可以說在武林中罕見敵手,如果不碰到封龍,怕沒有多少人可以為難他。

「白大夫?」

出了房門,翻身上屋頂,悄悄匍匐而行,輕手輕腳揭開屋上瓦蓋,朝下偷窺。

他站起來,雙手負在身後,目光驀然轉到窗台上的花,不知想起什麽,怔了片刻。

蝙蝠公子本就以輕功聞名,如今修為大進,動作更加無聲無息,若論潛蹤匿跡,只怕連封龍也無法輕易發覺。

「當然。」

到了第一間房上低頭看去,只見房中坐著一名女子,正低頭輕泣。一名男子站在她身邊勸道:「不要哭了,你已經哭了一個下午,還不夠?再這麽鬧下去,你哥哥就要生氣了。」聽聲音,就知他是徐福口中的那個主人。

白少情失笑:「你想學?」

「哥哥生氣怎麽了?你就只怕我哥哥,一點出息也沒有。」那女子猛然擡頭,嗔道:「封白司馬徐,武林四大世家,你徐和青也是徐家的人,怎麽偏偏怕我們姓司馬的?」

「就是你教花花的那些話啊,什麽你看薄襯香綿,似仙雲輕又軟。昔在黃金殿,小步無人見……」他從不讀書,記性卻很好,將躲在墻外偷聽到的詞兒全記了下來:「花花學了回去,天天在家裏嘮叨要接著學。白大夫,求你教了我,讓我教花花去。」

原來這男子竟是徐家唯一的嫡子。白少情暗中嘆氣:徐家嫡子怯弱如此,怪不得近年氣勢驟減。

「好聽的話?」

徐和青被妻子罵了一句,嘆道:「我怕你們司馬,那還不好?」

「白大夫,問你個事,」把打昏的狗往地上一放,阿東蹭上來:「你上次在院子裏嘀咕的那些好聽的話,可以教我嗎?」

「你就不能爭氣點?什麽叫你們司馬,我司馬燕已經嫁到徐家,自然就是徐家的人,難道不該盼望你有出息?」司馬燕抹淚道:「在金陵住得好好的,我都說了不要搬家,你偏偏不敢反駁。如今萬裏迢迢地趕路,把小花給折騰死了,還不許我哭。」

幸虧,白大夫看起來並沒有對花花有什麽意思。

白少情心中一凜:徐家在金陵是百年大族,那司馬燕的大哥指示徐和青搬家,又是為何?難道司馬家已經暗中掌控徐家?如此說來,武林中形勢又有變化。若封龍知道此事,不知會如何反應。

認識這個不愛說話的人已經兩年,極少見他開懷大笑,仿佛總有解不開的心事藏在心裏。讀書人就是這樣,老喜歡憂愁,最糟糕的是,偏偏花花最喜歡這些憂愁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