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 殘更不寐 第八章(第3/8頁)

被烈日無聲蒸發,還是被忽然而至的驚濤駭浪連著浮萍一同打落濁流,這兩種,都極可能是她們的歸屬。

妙光當然知道他滿口裏推卸責任。

當然,也偶爾會有傳說般那種幸福和美的。

余浪不以為忤,微笑道,「堂妹不要怪我,這些都是大王的命令。沒有大王點頭,我怎麽敢調走堂妹身邊的人,至於派過來的新人,那都是大王體恤堂妹,怕少了伺候的人,特意增加的,並沒有監視堂妹的意思。」

可,又談何容易。

「如今安神石事發,媚姬被折辱,思薔被冷落,我被軟禁在這裏等著像一個物件般送到他國,為什麽獨堂兄平安無事?不但如此,反而權柄日重。這三日來,我身邊新派來的監視的人,還有我那些下屬一個個被調離,裏面都有堂兄的手筆吧?」

妙光揮手叫人把面前擺滿案幾的禮物拿下去,幽幽嘆了一口氣。

妙光回復了往日幾分犀利,直視余浪俊美的臉。

既然已經決定遵從王兄的決定,就不要再胡思亂想。

「我和媚姬確實暗中聯手,把安神石放到了王兄枕中。但追溯源頭,堂兄的責任不能說不大。甚至在此之前,堂兄還對王兄撒謊,說安神石已經掉了,後來安神石的粉末又剛好是從堂兄住所偷出來的。不要說什麽從江裏撈起石頭,曬幹後化為粉末的話,那些可笑的解釋,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更不要說我和王兄。」

雖然自己惹惱了王兄,並且受到如此懲罰,但王兄即使為了離國的面子,也絕不會容自己未來的夫君太過欺負離國的公主。

「哦?怎麽說?」

只是,不知道王兄的病怎麽樣了……

在余浪這塊百毒不侵,軟硬不怕的石頭面前,妙光放棄了或撒嬌、或哀求、或憤怒,這些不可能討到好處的交流方式,冷靜地問,「妹妹真的很好奇,堂兄到底是憑什麽,做得這麽出色呢?」

畢竟不過是豆蔻年華的女孩子,出嫁前夕,難免忐忑不安,妙光想了一會,又覺得自己未免疑神疑鬼,自己目前的處境,可以說是咎由自取。

數息之間,妙光腦裏已轉過無數念頭。

這樣惶惶不安,說不定正是王兄給自己的懲罰之一。

但王兄又豈會被他蒙騙?

也許自己再受多幾日懲罰,王兄覺得夠了,就會召見自己。

不過從中也恰恰可以看到,對於阻止鳴王身上的心毒惡化,或者說阻止鳴王和王兄夢中相會,堂兄暗中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這一夜還是一樣,吃過晚飯,妙光就到書房裏看書。

可恨自己因為鳴王中毒,心急之下想事不周全,當了別人的棋子,還連累了媚姬思薔,最終落得必須遠離家鄉,嫁給異國人的下場。

那本《鳴論卷》她早已又看完一遍,但卻沒有收起來,就擱在案上,喝了一杯熱茶,拿起來隨手一翻,看見上面寫著:每個人都是上天耗費心血而成就的生命,人是生而平等的,並無貴賤之分。

也對,以余浪的奸狡多智,怎麽可能讓自己借醉偷聽到安神石的收藏地點,還讓自己順利偷到安神石?

妙光不禁搖頭,喃喃道,「鳴王呀,這種奇怪的話只有你才說得出來。若人生而平等,那王族和平民豈不就是平等的?男人和女人,也是平等的?那豈不是女兒家對自己的婚事,就可以像男人一樣,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

妙光因為安神石的事遭到王兄軟禁,三天來思前想後,早就起了疑心。

自失地一笑,又黯然斂去。

他關切地打量了妙光兩眼,低聲道,「堂妹憔悴了。」

驀地感到一陣涼風送爽,擡頭一看,隔著窗花,遠遠掛著一輪彎月。她把書放下,出了書房。

一身素衣的余浪悠然走入,在妙光的對面地坐了下來。

王令是不許出殿,到庭院裏是沒有人敢攔她的。

一言未了,垂簾已經被侍女在外面高高卷起,躬身屏氣讓道。

妙光要身後那四個侍女不要跟著掃興,獨自到了庭院裏,在白靈樹下的石凳上坐了。這株白靈的花正由盛而凋零,夜風吹拂,白色花瓣窸窸窣窣地飄到身上頭上,乍一看,仿佛下著小雪,但又多了一股雪花沒有的幽香。

妙光已把愕然收了起來,冷淡地道,「這時候還擺這種無用的排場幹什麽?我這地方,他想來,盡管帶著兵馬進來也行。堂兄,不要客氣,請進吧。」

妙光在如今甯靜妙曼之夜,嗅著那花香,陰郁的心情稍為開解,不由展開笑顏。

「是的,公主殿下。他剛才就來了,殿下沒有召喚,不便擅入。」

忽然之間,耳裏聽見了不尋常的動靜。

「宗庶長?」妙光微怔。

妙光一怔,仔細聽了一會,才聽清楚那是有人在隱隱啜泣,似乎從回廊那頭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