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 殘更不寐 第四章(第5/5頁)

再卑微的人也應擁有活下去的權力的問題!

若言轉過頭,仿佛發現獵物的野豹一樣,眯起眼盯著被清風吹得一拂一拂的黑色垂幔,那拂動的紋理輕柔迤邐,如詩如畫,拂動的韻律比殿上的歌曲更清幽動人,是天地自然之音。

鳳鳴艱難而毅然地站起來,握緊手上的短劍,往後錯開半步,和若言拉開一點距離,沉聲說,「我,向你挑戰。」

此刻,這充滿危險和陰鷙的微笑正在離王臉上慢慢成形,卻被一個輕微得很容易被忽略的小小聲息打斷。

不是西雷鳴王,不是蕭家少主。

一個人如果憤怒到達極點,不再會是怒目豎眉,怒意會從表面潛入皮膚肌理之下,控制著肌肉的微妙變化,抽搐出冷然的微笑。

只是我。

一旦擁有過,卻又不容分辯的被奪走,堂堂離國之王,無法容忍天神這樣捉弄,更無法容忍那些導致這結果的叛徒。

只是鳳鳴!

難道鳳鳴和自己的神奇夢會,真的要就此告終?

是一個不認同這種不平等的殺戮特權的人,向發出這種無情屠殺令的人,挑戰。

可是,和安神石粉末接觸的是自己,而不是中毒的鳳鳴。解毒藥完全沒有接觸中毒者,就消除了所有毒性?

若言如萬年沉寂的山巒般凝視鳳鳴。

安神石粉末已經被徹底清理出寢宮,而鳳鳴的陽魂卻再也不聽召喚,難道安神石真的是心毒唯一解藥?一旦使用,鳳鳴身上的心毒就永遠解開了?

他沒有嗤笑他的傷痕累累,沒有嗤笑他的不自量力,更沒有笑他手上那把短短的黑劍。

若言眸底掠過一絲凜冽到極點的失望。

離王寢殿的劍架上,放的不止一把黑短劍,現在劍架倒了,寶劍都掉在地上。

鳳鳴並沒有如他期待那樣,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閉著眼露出乖乖睡態,再次出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若言彎腰,兩手同時撿起兩把長劍,隨手丟了一把給鳳鳴,自己手上持一把,鏘地出鞘。

若言霍然坐起,掃視帳內,觸目之處,垂幔低拂,錦被寂然,身邊空出的一塊,依然是空的。

寶劍森森寒光,印上離王有著淡淡莫名情緒的臉。

他絕不會放手。

目光掃過冰冷的鋒刃。

再沒有別人!

「本王一直以為,在本王一生裏,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敢當面向本王挑戰的,會是容恬。」若言微笑中,帶一絲感概,「想不到,竟會是你。」

天神賜予人最大的寶藏就是賦予心志思想的魂魄,能和鳳鳴在陽魂的層次上直面相對的,天底下,只有若言。

「但是,本王必須承認。」

即使是容恬,把鳳鳴視為他的禁臠,兩人之間更有過不計其數的床笫纏綿,可容恬有機會和鳳鳴的靈魂直面相對嗎?沒有!

「你有這個資格。」

天下有誰能和另一人靈魂相守?

若言提劍,肅立。

說出來也許有點可笑,但在若言隱約的想法裏,這甚至比直接和鳳鳴肉體交媾更精彩刺激。

懾人氣勢默然壓向對面的鳳鳴,讓他呼吸一窒。

那是他和鳳鳴魂魄相逢的天賜之緣。

「本王認可你有這個資格,不是因為你的身份,也不是因為你那不足一提的武功。而是因為……」若言沉吟道,「你如此精彩,讓本王,無法不動心。」

對於入夢,對於和夢中最在意的那人相會,他經歷了許多次,甚至已可以用輕車熟路來形容,自從枕頭裏被放入安神石粉末後,睡得如嬰孩般香甜,夜夜無夢,尋常人或者會喜歡如此沉酣的睡眠,在若言來說,卻是一種深深感到失去的煎熬。

鳳鳴沒有回答。

若言睜開眼睛,上方熟悉而華麗精致的帳頂跳入眼簾。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提劍,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