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 再臨博間 第五章(第2/9頁)

他不知道余浪是否記得,但是,芙蕖是記得的。

「你很久沒有出過這悶死人的小艙房了,隨我來吧。」余浪拉住烈兒,打開了房門。

那些低低的,滿是芬芳甜味的回答。

明月當空。

「會。」

春天已經過了大半,山花開到荼靡了,江風一過,便有一陣幽香隔岸送來。

「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商船的甲板上清掃一凈,靠船頭的空敞處,擺了一張樣式古樸的方桌,和兩張頗有年份、扶手處已經被磨得油光滑亮的鳥木椅。

「會。」

方桌上擱了三碟鮮果,三碟糕點,一壺酒,兩個晶瑩剔透的紅玉杯,另外還有一個獸頭狀的青銅小熏爐,正裊裊燃著香。

「余浪,你以後會這樣一直幫我梳頭嗎?」

烈兒這段日子被囚禁在小艙房裏,平時連日出月落也難得見得,忽然被帶出來,頓時神清氣爽,心裏悶氣竟然去了大半。

他匆匆而來,這樣的小心翼翼,懷著他忐忑不安的夢想。

他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花香和江水氣息的新鮮空氣,掃了桌子一眼,道:「別的都很好,不過那熏香多余了,反不如岸邊的花香自在。」

愛情,和自由。

余浪一笑,招手命人把熏香撤下,又叫所有人等不許靠近,只留他們二人獨對。

烈兒感激不盡,他對這上天的賜予感激涕零,在永逸王宮裏只有老邁昏庸的永殷王,無止盡的勾心鬥角,潛伏的日子危險、無助、令人絕望,而上天卻給了他余浪,給了他一個全新的夢想。

烈兒環目四顧,知道自己看不見的暗處必定藏了人手預防他反抗逃脫。

余浪的手,那麽沉穩、溫柔,一下,一下,像對待珍寶一樣,撫摸著他的長發。

船只停在江心,月色一片通明,看過去,江面顯得更寬了,即使縱身跳江,抵岸前就會被他們抓回去。

這凝固的片段,是芙蕖最快樂的時光。

既然逃走無望,他索性什麽也不多想,挑了一張椅子坐下,自斟一杯,一低頭飲了,捏著小酒杯在兩指間轉來轉去,微挑著眉,斜瞅了余浪一眼,出口驚人,「終於下決心要殺我了嗎?」

「你這性子,少不了會吃虧的,我真為你擔心。」

余浪沒回答。

坐在他身後,梳著他的長發,無可奈何的,如此寵溺。

他把另一張鳥木椅拉開一點,和烈兒對坐,提起酒壺,替兩人都滿上,也不勸烈兒,自己慢慢啜了一杯。

是余浪在嘆氣嗎?

臉上平靜無波。

「為什麽跑這麽急?你啊。」

烈兒何等聰敏,看余浪的模樣,心下頓時雪亮般了然。

他跑得太心急了,一路上的晨風吹亂了發,余浪要他坐下,為他細細地梳頭。

事已至此,反而怡然不懼,現出往日率性不羈的樣子,唇角勾起一點,笑道:「我真服了你,哪裏來這麽多用不完的心眼?殺了就殺罷,又弄這麽一頓臨刑酒,白做這麽多功夫。不過也好,我趁機賞一下阿曼江的夜景,多喝你兩杯。」

那晨曦,是他今生今世見過最美的。

拿起余浪為他滿上的酒杯,又痛飲下喉。

一切如此美好,清風、鳥語、花香,等待他的戀人。

反正已經身為階下囚,生死只在對方一念之間,酒水裏否有什麽毒物,根本就不用去想。

他來到余浪暫住的小屋,見到如常等待他的余浪。

余浪陪他飲了一杯,沉吟半刻,問:「你想不想知道你家鳴王最近的消息?」

是晨曦初照的那一日嗎?是他逃出永殷宮門,心窩像揣了一只不安而興奮的小鳥,不顧一切地,打算和余浪一世相依的那一日嗎?

烈兒心中一動。

誰聽見過?

這些天他靠著手臂中的長針刺痛抵擋昏睡,隱隱約約偷聽到余浪和手下交談時關於鳴王的一些情報,讓他深感擔憂。

這些話,是誰說的?

鳴王,他現在安全嗎?

這些話……

「當然想。」在余浪面前,與其勉強掩飾,不如放開去說,烈兒直接道:「你明明知道的,何必多此一問,故意吊我的胃口?要我求你嗎?可以,來,我敬你一杯,求你做個好人,告訴我鳴王的近況,如何?」

我真為你擔心。

提壺幫余浪斟了滿杯,親自送到余浪嘴邊。

你這性子,少不了會吃虧的。

嬌巧伶俐,一如當年。

在他目光所觸及不到處,烈兒一直意圖保持的冷淡面具驟然裂開,回憶的傷痛混合著夢一樣的淒美,源源不斷,噴湧而出。

余浪窺見他唇邊天不怕地不怕,機敏調皮的笑意,昨日種種,猛地從心底深處連根帶蔓痛翻出來,臉頰驟然抽動一下,含笑就著烈兒的手喝了,道:「好,我全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