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 咫尺危影 第十一章(第5/9頁)

鳳鳴清晰地回想起昨日月光下的情景,容恬在月下,站在埋葬了媚姬的地方,那個沈重堅強的背影宛如被刻在記憶中,永遠不會褪去。

容恬不動如山的身軀微微震了震,一瞬間恢復過來,從懷裏掏出一枝殘缺的瑪瑙珠花,“這是她當日離開西雷王宮時,我送給她的。她一直貼身藏著。”

此刻,感受著容恬的關愛,和他幾乎是責備的眼神,沒什麼比這更令人感動欣喜。

“找到媚姬了嗎?”他低聲問。

鳳鳴痠軟無力地躺在床上,擡起眼睛。

鳳鳴沉默。

“是有點傻,倉促之間,我……”像在忍受身體的痛楚,他蹙起眉,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說,“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緩緩轉過臉,避開容恬的視線。

“人已經死了,找到有什麽用?”容恬淡淡笑著罵一句,“傻瓜。”

容恬伸出指尖,挑住他的下巴,不容他逃避地轉了回來。

“和你一起找。”

“說下去。”他溫柔地命令。

鳳鳴默默走過去,踏進仿佛猶帶溫熱的灰燼,低頭尋找。容恬過去,拉住他的肩膀,“幹什麽?”

“只要讓時間走快一點,把昨晚熬過去就好。”鳳鳴和他對視了一會,才移開視線。

容恬走下來,把焦骨放在空地前的骨堆之中。

嘆息一聲,“對不起,我承認這個法子又蠢又老土。”

“剛到。”

而且……Y?D。

“到了?”他臉色如常地看著鳳鳴。

像你這樣的君王,寧願背負十倍的傷痛,也不屑於自欺欺人,我明白。

被燒得焦黑的骸骨密密麻麻,在已成灰燼的木屋前的空地上,整齊地鋪了一地。容恬站在這片灰燼中,背影凝重得仿佛已經嵌入這被大火肆虐過的天地。他彎腰,從灰燼中撿起又一截焦骨,轉身看見,靜了片刻。

原諒我。

泥土似乎還帶著大火後的熱氣,火油燃燒後嗆鼻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鳳鳴放開韁繩,讓兩匹馬兒留在原地,獨自走進倒塌大半的院門。

用****為引,用身體做餌,用激烈的交歡換取短暫的遺忘,當成驅逐理智的良藥,掩蓋失去的傷慘痛。

他若有所覺地,朝印象中媚姬的小院走去。

這,是傻瓜的念頭,笨笨的鳴王才會忍不住去想的念頭。

沉寂的營地仿佛已經死去,大地一片安靜,鳳鳴卻覺得自己在淒厲的鬼魂哭喊間遊走。

因為沒辦法看著你,裝出不在乎的樣子,靜靜度過那個月色如霜的夜晚。

若言要想毀滅一樣東西,會做得很徹底。

在媚姬死去的那一夜,讓悔恨和內疚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你,折磨著你。這樣的煎熬,不用一個晚上,只要半個晚上,已足以讓我為你心碎而死。

火焰的痕跡像醜惡的傷口,隨處可見,營地裏惟一保留下來的,只有深埋地下的木樁和充當房舍地基的巨石。

陽光越發燦爛,從山谷東邊遠射進來。

鳳鳴走過去,撫了撫馬匹的鬃毛,把韁繩拉在手裏,牽著自己和容恬的坐騎,慢慢走進完全變了模樣的營地。

人們都起來了,傳來了嘩啦啦的取水聲,煽火做飯聲,還有年輕的士兵們充滿活力的談笑聲。

容恬早就到達,他的馬在前面的空地輕輕踏著蹄子,垂頭用鼻子嗅著大火後的灰堆。

更襯得帳內份外安靜。

鳳鳴是第二個到達的,他勒住韁繩,靜靜凝視了滿目蒼痍,四處焦黑的營地一眼,翻身下馬。

鳳鳴躺在床上,忽然身子顫動一下。有東西觸到他的腰,暖熱的,擠入後腰和軟席之間,把他的腰環繞起來。

全軍在傍晚前趕到了營地。

他以為容恬要抱他起來,但容恬並沒有這樣做。

出發時本來是並肩的,未到中途,只能遠遠看見容恬小小的黑色背影。他擡頭遠目,看著容恬的背影終於在眼前消失,用力咬牙,再度揮鞭,繼續追趕。

容恬一手環著他的腰,仿佛只是為了感受他的存在。這個懷著統一天下的男人輕輕伏下頭,把耳朵貼在鳳鳴的胸膛。

可是用盡這些年學來的各種策馬技術,他仍然不得不承認,他的馬技和容恬相比,確實差了幾個等級。

“你幹什麼?”鳳鳴問。

“駕!乖馬乖馬,你幫我贏了這場,我喂你吃大餐!”鳳鳴夾緊馬肚,一邊極力鼓勵胯下駿馬。

“聽你的心說話。”

汗水,從額頭痛快淌落。

容恬偶爾的稚氣讓鳳鳴笑起來,“它說什麼?”

人和馬都沉浸在樹木古樸芬芳的氣味中,遠方翠峰峻峭挺拔,視線所及處,林木錯落有致,綠潤的葉片反射著日光,宛如林間灑滿耀眼的金片。

“它說,鳴王很傻,鳴王很傻,鳴王很傻……”

深夜奔襲,和陽光下馳騁,感覺完全不同。

鳳鳴氣結。

數不盡的樹影,在兩旁匆匆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