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 咫尺危影 第十章

對他來說，媚姬或許只是一個美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人，但對於容恬來說，卻絕不僅於此。

不錯，媚姬死了。

遠遠不止於此。

鳳鳴臉上表情瞬間收斂，沉默下來。

在容恬還未聞名天下的時候，就已經和媚姬在繁佳有過一段情緣。

容虎語氣驀然轉沉，“我和秋藍雖然逃過一劫，媚姬姑娘卻遇難了。鳴王有沒有想過，這對大王來說，是怎樣的打擊？”

媚姬為了只有一面之緣的容恬而改變自己的人生，決然遠走隱居，靜待容恬統一天下；而容恬與若言並稱的天下兩傑的名頭，也是從媚姬而來。這一段宛如傳說的過去，天下皆知。

鳳鳴喃喃道，“這可能是她出現後做的最得人心的一件事情。”

她應該是天下最美麗而癡情的女人，不但是容恬的救命恩人，更是容恬的紅顏知己。

“對，大王現在不是最需要鳴王的體貼關心嗎？”容虎斟酌了一會，說道，“子巖將軍已經大概把營地的事情告訴我了，沒想到若言竟然會去偷襲防守空虛的營地，而且這麽殘忍，竟然把營地裏的俘虜全部活活燒死。要不是搖曳夫人一句吩咐，我和秋藍應該也已經被燒成灰燼了。”

容恬甚至將和復國最為關鍵的營地，選擇在媚姬隱居的山谷。

鳳鳴一愣，撓頭道，“關心容恬？”

他信任她，尊重她。

容虎垂下眼睛，好像在思索什麽。半晌後，他終於低聲嘆了一口氣，目光重新對上鳳鳴的視線，露出嚴肅的表情，“這個時候，鳴王既然有時間關心綿涯，為什麽不關心一下大王？”

如果不是鳳鳴的出現，她也許真的會陪伴容恬一生一世，成為西雷歷史上最美最幸福的王後。

不是綿涯和那些無辜受罰的侍衛的事嗎？他們現在應該還被罰跪在東邊的草地上曬太陽。

現在，這朵天下傾慕的名花，卻在綻放得最美麗的時候，毀在若言點燃的熊熊烈火中。

“什麽？容恬和我的事？”

她為容恬而死。

容虎好像有點苦惱，英挺的黑眉微微皺起，“這是大王和鳴王的事，我只是一個侍衛，不應該插手。”

鳳鳴垂下頭，默默凝視被山風輕撫而顫動的草地。

他停下一會，目光投向容虎，“你有話就說吧。”

他無法體會容恬的心境，或者說，連試圖體會的勇氣都沒有。

鳳鳴被這種沉靜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皺起眉頭，“難道你也和烈兒一樣想法？如果綿涯確實有錯，容恬罰他，我沒話說。但這事錯在我身上，要罰的話，應該罰我。我知道自己啰啰嗦嗦，不識大體，但是容恬身為大王，應該賞罰分明，對自己的臣子如此，對自己的侍衛也應如此。”

容恬在他心目中，總是強大而不可抵抗，像最穩固的戰艦一樣，無論多大的風暴將襲，都不過如是。

看來搖曳夫人的醫術真的值得稱道，容虎這時候看起來精神多了，一點也沒有昨日擡回小院時奄奄一息的樣子。雖然背靠在巖石上暫不能動彈，眸子卻炯炯有神地打量著鳳鳴。

他太習慣把容恬當成一座永不會崩塌的巨峰。

容虎沉默不語。

他甚至有點膽怯，不知道要用怎樣的表情，對待因為失去媚姬而哀傷的容恬。

“不是算賬，只是去找你家大王討個人情而已。”鳳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把綿涯的事情又簡單說了一遍，聳肩道，“結果烈兒就是不讓我去，把我拉了過來。”

令人意外的是，蓄意借容虎和秋藍的逃出生天來鼓舞自己和身邊眾人，試圖沖淡媚姬慘死的愁雲後，正式把這一點毫不藏頭露尾地指出來的，卻是容虎。

容虎看著鳳鳴，“鳴王請坐。我是鳴王的侍衛，這樣你站著我坐著，心裏總感覺很不舒服。烈兒說鳴王要找大王算賬，這是怎麽回事？”

鴕鳥一樣的心態，被輕而易舉地戳穿了。

這裏暫時只剩下容虎和鳳鳴。

“你說得對，我無法想像這會對容恬造成怎樣的打擊？我甚至傻瓜一樣，僥幸地希望可以不用提起這事，免得容恬傷心。”鳳鳴用頹喪的聲音緩緩道，“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什麽也做不成。”

知道容虎未死，而且搖曳夫人保證他傷勢很快可以痊愈，烈兒整個人都充滿了勃勃生機，幹什麽事都意氣風發。

“有時候，確實如此。”

烈兒見她們走遠，這才湊過來，吐吐舌頭笑道，“鳴王其實是被我強拉過來的，他正要找大王算賬呢。大哥，鳴王交給了你，我要走開一會，去辦點事。”腳步輕松地走了。

鳳鳴沒想到一向寬厚少言的容虎竟然會這樣直接，微愕之後，看向容虎，擠出一個無力的苦笑，“難得你今天夠坦白，如果去問秋藍他們，或者任何一個侍衛，甚至容恬，都不會這樣和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