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聽墻角

陳梅卿和齊夢麟立刻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眼神讓他二人一拍即合,下一刻幾乎同時沖進了縣衙,急得連書在羊群裏直跳腳:“公子!您這是要去哪裏呀!”

陳老爹被這二人犀利的目光射中,圓滾滾的身體虎軀一震,茫然回答:“我也不認識,挺清秀的一個小夥子,好像也是這縣衙裏的人吧?”

此刻縣衙裏的人幾乎都在田間滅蝗,三班院裏沒什麽人,整座院子安安靜靜,只有羅疏的廂房裏隱約傳出說話聲。

“等等!”這時陳梅卿和齊夢麟異口同聲地打斷陳老爹,盯著他問,“縣令他救了誰?”

陳梅卿背靠著窗戶,一邊豎著耳朵偷聽,一邊咬著牙憤憤道:“好家夥!故意把我從二堂支開,他自己倒躲在這裏說悄悄話……”

陳老爹耿直地搖頭:“我不信,縣老爺有工夫救人,為啥沒工夫救我的羊?昨個兒夜裏他抱著個人進縣衙,我看他忙著救人就沒攔,今天說什麽也不能……”

一旁的齊夢麟也將耳朵貼著窗子,殺氣騰騰地附和:“可不是嘛!”

陳梅卿連忙瞪了他二人一眼,又湊到陳老爹跟前與他打商量:“爹,你就先回去吧,你守在這裏也沒用,縣令他這幾天都要在田裏滅蝗,哪有工夫管你的羊?”

說罷兩人面面相覷,神色古怪地對視了一眼彼此。這時齊夢麟先發制人,伸手往窗戶上指了指,壓著嗓子質問:“我偷聽是為了這屋裏的女人,你跟著我跑來幹什麽?”

這時齊夢麟和連書恰好經過縣衙門口,見到陳梅卿的窘狀,不由幸災樂禍地嘲笑道:“陳縣丞,托你的福,咱們就等著吃羊肉了啊!”

陳梅卿被他問得張口結舌,好一會兒才瞪著眼還口:“我喜歡多事不行嗎?少拿這種眼神看我!”

“討厭,誰是你的姑奶奶呢?人家是你媳婦!”棗花無比嬌羞地白了陳梅卿一眼,芙蓉似的臉上流動著艷光,把陳梅卿嚇得臉發白。

齊夢麟若有所思地掃了他兩眼,隨即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你是韓慕之的人,難怪不愛棗花!”

陳梅卿只好從棗花手裏接過布口袋,分量沉得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放心吧,你是我的姑奶奶,我哪敢忘了你的話?”

“你懂什麽了?別胡扯!”陳梅卿被齊夢麟不懷好意的眼神惹毛,立刻扯起嗓子罵了一句。

他故意一直背對著棗花,奈何棗花卻主動將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口袋拖到陳梅卿面前,很親熱地叮囑他:“相公,這是我抓的蝗蟲,你別忘了替我換成糧食。”

這時廂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韓慕之面色鐵青地從房中走出來,瞪著他二人斥道:“你們倆鬧夠了沒有?”

“羊在山頭沒草吃,在縣衙就有草吃了?”陳梅卿幹脆伸長了脖子,把頭湊到陳老爹面前,自暴自棄地嚷嚷,“你讓羊吃我得了!”

“我們鬧什麽了?我聽說羅都頭病倒了,特意過來看看她。”齊夢麟見行跡敗露,立刻理直氣壯地挺直了腰板爭辯,隨即繞過韓慕之鉆進了羅疏的廂房。

“回去幹什麽?羊在山頭沒草吃。”陳老爹沖著兒子幹瞪眼,“我等著縣老爺給我想辦法。”

這時屋外只剩下陳梅卿獨自面對韓慕之,於是他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無奈地問道:“昨夜你丟下我,就是為了她嗎?”

常年在山頭放羊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所以陳老爹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坐得住。此刻他和棗花像門神一樣霸占了縣衙大門,一人守著一尊石獅子,虎視眈眈地盯著每一個從縣衙裏出來的人。陳梅卿硬著頭皮走向自己的爹和“媳婦”,在來到陳老爹面前時,忍不住扯著嗓子哀嚎:“我的親爹啊,求你別給我添亂了,快回去吧……”

韓慕之默默地點了點頭,在陳梅卿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前,先一步開口道:“你沒有猜錯,我的確喜歡她。”

“好好好,你就見死不救吧!”陳梅卿發狠地跺跺腳,憤然轉身沖出二堂。此刻他自顧不暇,根本沒心思去關心韓慕之後半夜的去向,自然也就無從得知韓慕之與羅疏之間發生的事。

陳梅卿聞言嗤笑了一聲,一時不太能適應如此開門見山的韓慕之,帶著些沮喪地喃喃道:“你知道嗎,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錯事。”

“你爹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我躲他還來不及,怎麽幫你?”韓慕之連眼皮都懶得掀開,語調困倦地敷衍他,“別鬧我了,我一會兒還要上田間去。倒是你,還不趕緊將你爹勸走,一大群羊堵在縣衙門口,成何體統?”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我反倒感謝你,能將她帶到我身邊。”韓慕之走到陳梅卿身旁,平和的語氣裏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她不過是個弱女子,你別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