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驚-變（第2/2頁）

“虧你還是個有功名的縣丞，當真怕成這樣？”韓慕之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用袖子替他抹了一把眼淚鼻涕，溫言相慰道，“是我害你擔驚受怕了，實在是對不住你，你再撐一撐，平陽衛的官兵應該很快就到。”

“我知道，”韓慕之望著她低聲道，卻仍舊緊攥著手中長劍，任兵刃硌得掌心生疼，“可我身為一縣之主，卻被這幫歹人攻破了縣衙，我死也咽不下這口氣。”

“都這陣勢了你還提白螞蟻呢？外面的人哪是白螞蟻，只怕是‘打團’的人到了！”陳梅卿恐懼得涕泗橫流，瞪著眼對韓慕之咆哮道，“這幫人可比白螞蟻厲害百倍，手裏那一根棍子，指哪打哪，那一身棒瘡，要你拖到五月死，你就甭想在四月咽氣。”

“書生意氣、書生意氣！”陳梅卿在一旁痛心疾首地咬牙低吼，瞪著韓慕之罵道，“你怎麽不想想你過去寒窗苦讀，滿襟抱負？現在只為了不做縮頭烏龜就要去送死，你這才叫伸頭挨一刀，做了活王八！”

一旁的韓慕之不搭理他的喪氣話，兀自眺望著遠方皺眉道：“白螞蟻若是兵分幾路攻擊縣衙，借助夜色掩護，只怕我們的人也措手不及，為何至今不見平陽衛的官軍趕來救援？”

韓慕之聽他說得不像話，剛要反駁，這時卻聽後門處忽然響起一片廝殺聲，原來是衙中幾個隸卒打算從後門逃跑，不想卻開門揖盜，將守在門外的亂匪引了進來。

陳梅卿一見這陣勢便苦著臉哀叫起來：“完了完了，這一下可真是我在明，敵在暗了！”

這一下韓慕之的計劃又被打亂，閣樓上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只好開始無聲地翻窗。縣衙的後墻距離窗子有半人高，韓慕之最先跳到墻頭，接著是幾個門子和陳梅卿，最後才輪到羅疏。

隸卒忙不叠應了一聲，飛快地向前門跑去。韓慕之三人匆匆爬上大堂的二樓，這時天色已黯，就見縣衙內的隸卒已經點起了火把，正星星點點地聚在前門處應敵。

當身子滑出窗台的那一刻，不受控制的墜落令羅疏心中一寒，然而下一個瞬間她便感覺到腰間多了一雙有力的手，穩穩地扶著自己落在墻頭，又趕在失禮前及時地抽離，不肯多作片刻的停留。這一刹那的接觸，短暫得幾乎令人回不過神來，羅疏不禁在夜色中恍惚地睜大雙眼，鼻尖挨擦著韓慕之柔軟的衣襟，竟在這生死關頭莫名地失了神——原來他看似清瘦，其實卻這樣有力。

陳梅卿和羅疏別無他法，當下也只得跟著他一起向大堂二樓跑，途中三人碰上趕去前門增援的隸卒，韓慕之立刻高聲喝令道：“到前面去傳我的話，就說千萬守住大牢，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準放跑一個！”

即使早知男女之別，這份力量也完全推翻了羅疏以往所有的體驗——原來源自異性的力量，也可以優雅、內斂，安全得讓她覺得自己受到了保護。

“你別怕，當初寶蓮寺的和尚買通了獄卒，妄想沖進二堂來殺我，最後不也沒得逞？”韓慕之一邊安撫陳梅卿，一邊邁步向大堂跑去，“我先上大堂二樓去觀望，那裏好歹站得高，也看得遠。”

羅疏的心忍不住為此狂跳起來。

“你可別嚇我！”陳梅卿一聽她說這話，兩條腿就開始打擺子，“大牢可緊挨著縣衙大門，易攻難守，這幫人要是想劫獄，我們人再多也抵擋不了多久。”

“你沒事吧？”這時頭頂上方傳來韓慕之關切的低語，冷不防鉆進羅疏的耳中，令她猝然回神。

這時羅疏在堂下望著他二人拉拉扯扯，不禁也急得臉色煞白：“大人，千萬不能讓那幫賊人沖進縣衙劫獄，牢裏的犯人一旦關不住，只怕亂子就大了！”

“我沒事。”她倉皇地應了一聲，害怕自己失態，於是刻意往後躲了躲。

陳梅卿急忙追上去攔截他，叠聲勸阻道：“別瞎跑，你去能頂什麽用？萬一被歹人擒住，整座縣衙群龍無首就什麽都完了！還是留在這裏等消息吧！”

這時就聽見腦後傳來陳梅卿喜出望外的聲音：“你們快看，從西邊過來的那是騎兵吧？！”

“想不到那幫蟊賊，竟然真敢與官府對抗？”韓慕之橫眉怒道，瞬間拂袖疾步走出二堂，就要往大門那裏去看個究竟。

站在墻頭的一行人立刻順著陳梅卿手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扭頭望去，果然遠遠就看見西街方向有一列騎兵魚貫而來。這一支隊伍少說也有兩百號人，每一匹馬的脖子上都掛著亮晃晃的風燈，瞬間便將暗巷中混沌的夜色一掃而光。

韓慕之和陳梅卿一聽此言，臉色頓時都變了。與此同時，依稀便有紛亂的喊殺毆鬥聲從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