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寺中案

韓慕之的唇角若有似無地翹了一翹,面色嚴肅地開口問道:“你二人夜宿凈室,都見到了些什麽?快給本官如實道來。”

這兩名婦人正是羅疏香與金描翠。只見她二人雲鬢散亂,一路低著頭跟在陳梅卿身後,走到大殿當中跪下後,才嬌滴滴地向韓慕之磕了頭。

羅疏香與金描翠又在地上磕了個頭,這才起身將夜裏的見聞一一道來:“回大人的話,奴家夜宿凈室,半夜便有和尚從床前地洞裏鉆出來奸宿,因此悄悄在他背上抹了胭脂,以便事後尋跡拿人。”

說罷他星眸中寒光一轉,與縣丞陳梅卿丟了個眼色。縣丞陳梅卿立刻轉身前往子孫堂,須臾之後,又笑吟吟地領著兩名婦人回來。

二人的供詞幾乎完全一致,交代完後又將和尚贈的調經種子丸交到陳梅卿手裏,作為物證呈給了韓慕之:“這是事後和尚送的調經種子丸,請大人過目。”

“好個並沒什麽緣故,”韓慕之眉峰一挑,冷笑道,“且等我把沒事與你們起哄畫著玩的人叫來,才好與你們對證。”

這時被衙役拿住的兩名和尚當中,突然有一人望著羅疏香大喊起來:“你撒謊!我何曾與你有染?大人明鑒!若不信可以查驗她身上,她連裏衣都縫得死死的,明明還是處子!”

那兩名和尚也不曉得緣故,面面相覷,無言可對,最後挨不過韓慕之的嚴詞厲色,只得吞吞吐吐地回答:“大人明查,這胭脂印只是小僧們沒事起哄畫著玩的,並沒什麽緣故。”

那羅疏香聽了和尚的辯詞,非但不懼,反倒微微笑了起來:“你這和尚真是可笑,我若是處子,來你這寺中求子做什麽?你幹下壞事,還要這樣推諉,實在罪大惡極。”

只見滿殿赤條條的和尚當中,赫然有兩人背上畫著紅紅的胭脂印子。韓慕之當即喝令左右將這兩個和尚鎖住,推到他面前跪下,厲聲喝問道:“你二人背上的胭脂印是怎麽回事,還不給本官從實招來?”

“你明明……”那和尚還想爭辯,忽然醒悟到是自己受了騙,煞白著臉再也說不出話來。

韓慕之等眾人都到齊了,令自己的副手,縣丞陳梅卿取過名簿一一點查,確定無人遺漏之後,這才起身走進殿中,命在場的僧人統統將衣帽脫去。和尚們搞不清他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卻不敢不依,紛紛將衣服帽子脫了下來。

這時韓慕之在座上徑自笑了,冷眼看著殿中那和尚,譏嘲道:“這兩位女子,是我從鳴珂坊叫來的粉頭。所以你的那些懷疑,我想就不用查驗了吧?”

那住持聽了韓慕之的話,臉色不由得一變,趕緊叫人撞起鐘鼓,令眾僧於大殿中集合。一寺的和尚都從睡夢中驚醒,聽說是知縣大人來到了寶蓮寺,連忙手忙腳亂地奔走相告,不一會兒便在大殿中聚齊。

此語一出,眾僧嘩然,這才明白今次是中了縣令的計。大家見醜事敗露,紛紛跪在地上叩頭求饒。這時韓慕之才冷著臉對眾僧喝道:“你們一班歹人,竟敢假托神道、欺哄百姓,奸-淫良家婦人!如今還有何話說?”

只見這韓慕之徑直入寺,一路不動神色地走到方丈室中坐下,趁住持領著眾僧叩見時,方才開口道:“本官因案查人,煩請方丈將寺中人叫齊,再取寺僧的名簿來。”

那寶蓮寺的住持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這時忽然走到殿中跪下,領著眾僧向韓慕之稟道:“大人明鑒。本寺僧眾一向恪守清規,只是出了這兩個敗類,壞了我寶蓮寺的名聲。幸虧有大人明察秋毫,查出這兩個該死的敗類,只是寺中其他人確屬無辜,而這兩位姑娘既然是妓院裏的粉頭,好歹無傷名節,所以還望大人開恩,為本寺遮了這個醜吧。”

此人正是三年前以進士二甲第四入翰林院,人稱“一榜進士三百四,蟾宮玉桂第一枝”的臨汾縣令韓慕之。俗話“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當年韓慕之以弱冠之齡蟾宮折桂,瓊林宴上那股勢不可當的風頭,竟是把一甲進士都給壓了去。

韓慕之心知住持在狡辯,由著他把話說完,這才冷笑道:“聽說昨晚留在寺中求子的人不少,我猜子孫堂的凈室裏肯定都有暗道吧?你說你這寺中只出了這兩個敗類,偏偏這兩個敗類昨晚沒去別的房裏,竟然一起撞進我的羅網?天下能有這種巧事?”

來人頭戴著雙翅烏紗帽,身穿青色官袍,補子上繡著紫色的鸂鶒,一身冷色溶在闌珊的夜色裏,令人望之生寒。偏偏這人卻又生得極俊俏,讓旁人即使懷著敬畏,也忍不住多看兩眼,看完了又忍不住膽戰心驚,當真是玉面生春春料峭,絳唇含笑笑藏刀。

“大人,”那住持立刻申辯道,“子孫堂裏只有這兩間凈室有暗道,別的凈室裏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