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走到呂碧雲房子屋檐下收了傘,景致慶幸自己拿了程寄的傘,不然淋成落湯雞的一定是她。

誰也沒想到滴滴車開了一半,竟會下這麽大的雨。

呂碧雲的房子在小巷盡頭,巷道狹窄,司機擔心等會兒不好掉頭,無論景致怎麽說,他都不願意再開進去。

景致只好下車走了大幾百米的路。

冬日裏霪雨連綿最是讓人不爽利,盡管她只穿著三件衣服,但褲腳被打濕後總覺得像是帶著千斤重的鐐銬走路。

景致確認了一下禮品沒有淋濕,放下心,隨後低頭理了理大衣上的雨漬。

她把長柄傘擱在廊側,手指從金屬傘柄劃過的時候,會心一笑。

來之前已經和呂碧雲聯系上了,像她這樣的客戶,景致不確定是否需要提前預約。

呂碧雲很好講話,在微信上讓她直接過來。

到了之後,景致就給她發了消息,然而在南法風格的木門前站了五六分鐘,一直沒有收到回復。

木門並沒有緊閉,裏頭的聲音從門縫中漏出來。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景致猜呂碧雲應該是在看電視。

她敲了敲門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景致便硬著頭皮推門進入,打算把東西放下就走。

迎面就是巨大的奶白色墻面,她猜得大差不離,客廳裏放映著電影,就投影在這面墻上,景致一進入,就被電影吸引。

屋裏沒人,她仰頭駐足看了一會兒。

很快就理清了電影的內容。

大致是講述一個勇敢女生的暗戀,對男主發起猛烈追求攻勢,從而鬧出不少笑話,而男主總是冷冷淡淡,板著張撲克臉。

女主陽光明媚,笨拙的模樣不禁讓景致想起以前的自己。

要是有人見過五年前的她,一定會驚訝五年後的她,性格怎麽變得如此大。

從開朗愛笑到文氣內斂,也不過轉瞬間的事。

大概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景致慢慢回憶,但這五年的記憶碎片如同芝麻糊,仔細回想起細節的時候不是模糊成一片,就是讓她腦瓜子疼。

她對自己暢懷性格抱有最後一絲印象是在和程寄的初遇。

那時候她大學畢業沒多久,正兒八經的工作沒找到,交完房租後,身上窮得只剩下兩千來塊錢。

在聲色犬馬的北京城,這點錢對於有些人來說,不過是一頓下午茶。

盡管如此,景致還是笑嘻嘻,對合租室友說:“這個月再找不到工作,我只能去做銷售賣保險了。”

室友也只不過比景致早一年畢業,盯著她的臉,饒有深意地說:“你要是豁得出去,別說是賣保險了,就算讓你賣坦/克,也多的是人排隊買。”

景致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盯到眼睛發酸:“你說的沒錯,我這張臉確實有這個能力。”

因此,窮得響叮當的景致接到龍哥電話的時候,沒多想就同意了。

“我以為你不會接這档活呢,不是說大學畢業了要找工作,看不上我這種兼職麽?”

龍哥是景致大學四年來的掮客,也就是中間商,平時要有什麽平面拍照,車展銷售的活都是他介紹的。

倒也不是白介紹,他拿抽成。

景致強顏歡笑:“龍哥,你是不是記錯了,我從來都沒說過這種話,我自己是什麽身份,還不清楚嗎?”

窮人的命,哪裏還有資格挑挑揀揀呢。

一番自嘲讓龍哥很受用,他在電話裏說:“小景,之前你要是這麽通透,現在說不定就是大明星,是你低頭看我了。”

龍哥說的是大三快要結束的時候,有個人經過他要簽景致入演藝圈的事。

要不是景致多了個心眼,說不定早就被人迫著下海拍片了。

就這種齷齪事到龍哥嘴裏居然變成了麻雀變鳳凰的好事。

景致的心冷硬冷硬的,忍著惡心笑著問:“大明星?怕不是你電腦裏頭某D盤裏的大明星?”

龍哥也知道這事不厚道,幹幹地咳了兩聲:“過去就過去了,小景,你放心,我這邊的活兒是清清白白,沒坑過你。”

這倒也是實話。

大概是這個世界上能賺大錢的都是要出賣點自己的良心,龍哥就是這樣黑白都沾點的人。又因為做事還算老實,認識的人一多,門道也多。

景致眨了眨眼,幹巴巴說:“那是的,過去就過去了。”

龍哥介紹的這档活本來是輪不上景致這種兼職的,因為這次比較高端,Greco公司內部的珠寶展示,算是私人酒會,專門展示給一些大客戶。

景致也是後來在Greco工作了才知道,這些客戶都是認可Greco文化,投擲千萬珠寶的資深買家。

Greco公司要的是有公司背書的模特,誰料其中一個半夜發高燒來不了。

本來龍哥可以從微信裏隨便拉一個女的來頂替,但是誰讓對接的負責人說:“要儀態優雅的,最重要是手和鎖骨漂亮,我們老板最看重這兩樣,你可別拿什麽次爛貨打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