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除了一定的潔癖外,程寄還喜歡寂靜。

像他一些愛玩的同齡朋友,夜夜眠宿於酒店,或者就近租賃,方便玩樂。

但程寄的住處位於城西,綠化面積廣,別墅獨門獨院,通體白色,仿佛被叢林圍繞。他買下這套房子的時候就是圖清凈。

當時物業帶著他們兩看這房子的時候,誇下海口:“程先生,程太太,我敢打包票,整個北京城都找不到比這更安靜的地方,就算鄰居徹夜開轟趴,你們都聽不到任何聲音。”

程寄聽著皺了皺眉。

景致知道他是覺得面前的人太聒噪,而她是因為“程太太”這三個字臊得垂下目光。

在景致看來,這房子哪哪都好,只是遠離人間煙火,太過冷清。

不過,倒是挺配程寄這個人的。

和她第一次見到程寄時候的感覺相仿。

也許是知道主人快回來了,別墅的燈早已點亮,燈火通明。

夜闌人靜,在夜幕的襯托下,白色的別墅如同馬提尼酒杯中漂浮著的冰塊。

景致跟在程寄身後,越走越近。

“......景致,你說那個女人是怎麽想到用這樣愚蠢的一招,竟然來我房間脫衣服?”程寄往前走,無波無瀾地問。

只是語氣居高臨下,很是看不上那樣的把戲。

景致的心無端端地一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讓她想起很久之前的事,那時候她畢業半年有余,還沒找到什麽像樣的工作,身上更是沒什麽錢,和朋友擠在一間破舊的臥室。

每天不是為了生計奔波,就是苦惱父親的醫藥費。

在這樣困窘的情況下,程寄不僅給了她一筆錢,而且還有Greco的工作和體面的房子,解了燃眉之急。

在某種程度上,她和那個女明星似乎也沒什麽差別。

景致轉身把大門關好。

思量了一會兒才說:“她或許想要更好的資源,我也不清楚。”

“那她找錯對象了。”

程寄側頭,不以為意。

正要上樓的時候,一只毛茸茸的東西沖過來,蹲伏在他腳邊,正咬著他的腳脖子。

一種不好的念頭在腦海中盤旋。

程寄低頭一看,是只炸毛的小兔子,ʝʂց只有他半只腳的大小。

盡管在很多人眼中小兔子是可愛的存在,但程寄還是很嫌棄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揪起它的脖子。

他討厭一切動物。

所以家裏從不養貓養狗。

程寄冷聲問:“是誰把這只東西放進來的?”

被人扼住了重要命脈,小兔子的四個爪子在半空中撲騰,並且拼命地嚶嚶叫,試圖讓主人快點解救它。

景致目光中有了慌亂,心疼不已,連忙搶了回來,抱在懷裏。

“我本來想在你回來之前,把它送走的......”

景致解釋,但這兩天籌備展會,忙得把這件事給忘了。

只是對上那雙泛著冷光的眼睛,剩下的話全堵在喉嚨口,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程寄斂眉,臉上毫無笑意,就連聲音都是疏淡的:“我現在倒是生氣了。”

“什麽?”景致脫口而出。

“你在酒店問我是不是生氣。”

對於女明星的抓馬,程寄只是覺得莫名其妙;而對於景致三番兩次的破壞規矩,做他討厭的事,他倒是有些懊惱。

原來如此。

景致明白了,目光從他身上滑落,她垂下腦袋。抱著小兔子,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程寄不悅的聲音再次響起:“去洗澡。”

景致才愧疚地哦了一聲。

*

過了這麽久還是能嗅到她身上的火鍋氣味麽?

剛才程寄讓她去洗澡的時候,景致擡頭,看到他微微抽了抽鼻子。

脫光衣服後的景致站在浴室鏡子前,深吸了兩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真是聞到了淡淡的嗆人氣息。

所以立在風中那麽久也吹不散嗎?

就像她跟在他身邊快五年,學習適應不要吃“帶有濃重氣味”的食物,但還是會覺得火鍋很美味一樣?

嘩啦啦的水聲墜落在地,將景致飄遠的思緒拉回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浴缸裏的水已經溢出。

景致立馬跑過去,步入浴缸,她吸了一口氣,將整個身體滑入缸底,直到發頂也泡在熱水中。

程寄這次能回來,她其實也是開心的吧。

要不然也不會站在書房門前踟躕不前,表面看著風平浪靜,但內心的波濤快要將她吞噬。

可她還是惹他不高興了。

如果程寄提前和她說回國的時間,或許她會安排好小兔子的住處,在同事們提出要去吃火鍋的時候,她會建議去吃日料。

可是程寄沒有。

他們並不是需要報備行程的關系。

“情人”或許是個更恰當的形容詞匯,景致單方面的順從程寄。

胸腔中的氧氣慢慢消耗,水面鼓出一串串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