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反其道而行

在歷史上,這熙寧黨爭,那是矛與矛之爭,雙方都在不斷地攻擊對方,反正你砍我一刀,我就刺你一劍。

結果顯而易見,就是兩敗俱傷。

由於張斐的到來,以及司馬光推動司法改革,這就變成矛對盾的遊戲。

因為在歷史上,王安石是一家獨大,獨斷專權,司馬光只能嘴上反對,闡述其中利害關系,但無法限制新政,最終就跑去洛陽修書去了,但是現在有了公檢法,就不需要去口嗨,是有權力,去限制王安石。

於是就變成一攻一守。

新政就是矛,不斷地向舊制度、舊思想發起攻擊,而司法改革就是盾,防止這矛濫殺無辜。

話又說回來,王安石性格,就是為矛而生,他的防守真是一塌糊塗,根本就不防守,就不像張居正那樣做到攻守兼備,除非我死,否則的話,你們都是弟弟;

而司馬光的性格,則是為盾而生,他心思縝密,又熟讀歷史,能夠準確預知事情的走向,知道對方會在哪裏出錯,需要在哪裏布置防守,可他的進攻也是一塌糊塗,幾乎沒有,反正是半天憋不出個屁。

最後他掌權,唯一做的事,就是抹掉王安石的一切政策,無論好壞,當時就連蘇軾、蘇轍都看不下去。

在這攻守對決中,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故此在司馬光、富弼來找過張斐後,那王安石也是緊接著上門,“司馬老兒已經來找過你了?”

“嗯。”

張斐點點頭。

王安石又問道:“他們打算如何來限制新政?”

張斐如實說道:“主要是集中在行政上面,他們會完善預算制度,完善田屋法,到時可能連使用一把鋤頭,都必須記錄在案,想要征用百姓的田地,也要受到司法的監督。”

王安石眉頭一皺:“他們要是這麽做的話,可真是什麽事都幹不成。”

宋朝的效率,加上司馬光的磨蹭,想想都令人感到絕望啊!

“我倒不這麽覺得。”

張斐搖搖頭,“這個預算制,說到底,那就是用數據說話,一份完美的數據,是能夠讓他們啞口無言的。”

王安石沒好氣道:“完美的數據,這談何容易?”

張斐道:“這世上的確沒有完美可言,但是如果王學士算賬技術高於對方,那就是完美的,算術不似道理,沒有似是而非的學問,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王安石捋了捋胡須,“就如同你的律師事務所?”

張斐點頭笑道:“正是如此,隨著事業法的出現,這些專業人才全都是向著王學士的,也只有新政,能夠讓他們脫穎而出,預算制其實是有利於王學士的。

因為這是可以決出勝負的,而那些大道理,反而是吵上半年,也爭不出一個所以然。”

王安石點了點頭,又問道:“就這一點嗎?”

張斐道:“還有就是免役法。”

王安石錯愕道:“免役法?”

這不是我的新政嗎?

張斐立刻將其中道理解釋了一遍,又道:“只有免役法,才能夠讓司法更好的發揮自己的威力。”

王安石笑道:“司馬老兒沒有被你氣死吧。”

張斐笑道:“就只有一點點。”

王安石略顯遺憾,又問道:“那你認為,我又該如何應對?”

張斐思索片刻,神情嚴肅道:“我認為不應該休養生息,反而應該加大推動農田水利法,大興工程,千萬不要停。”

王安石聞言大驚失色,你小子比我還狠,連忙問道:“為……為什麽?”

張斐道:“休養生息,只適合大亂之後,建國之初,人少地多之際,有著大量的無主荒地,供百姓去恢復生計,而如今許多百姓根本就沒有土地,休養生息,那不就是讓他們去死麽。

這時候反而更應該大興工程,以求資之天地,而富天下也。

其實百姓苦與不苦,並不在於勞動多少,而是在於錢多錢少。以前是徭役制度,那自然是不行的,程都監就是敗在這上面。

如果這三十萬貫早拿出來,那根本就沒有這麽多事,要再多拿三十萬貫,指不定百姓能將程昉吹成水神。”

王安石擡起手,準備拍桌子,但又放下來,興致勃勃地問道:“這話你就沒有跟司馬老兒說嗎?”

“當然沒有!”

張斐搖搖頭,道:“王學士莫要害我,這話要當著他的面說出來,那他會將我給殺了。”

“我就沒你這小子機靈,所以天天跟他吵。”

王安石哈哈一笑。

知己!

知己啊!

這番話,愣是說到王安石的心坎上,令他有一種久旱逢甘霖的感覺,他今日才知道,呂惠卿跟他就不是一條心的,張斐才是他的知己啊!

這其實也是張斐第一次否定司馬光的理念,以往張斐只是表示更支持新政,但從未表示反對休養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