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反其道而行(第4/5頁)

趙頊點點頭。

“但是司馬學士忽略了一個客觀因素,就是百姓已經失去自我恢復的能力。”

張斐道:“因為現在土地兼並在不斷地加劇,人口也在增長,如果朝廷什麽都不做的話,結果那是可以預見的,那就是百姓將會變得越來越窮,而地主會變得越來越富,同時朝廷也越來越窮,因為朝廷很難將稅收來。”

趙頊聽得眉頭一皺,這一番話直接顛覆了他的思想觀,思索半響後,突然道:“你說得好像有道理,但似乎自古以來,從來就沒有人這麽幹過。”

張斐道:“所以也就沒有人真正的完成王朝中興。”

王朝中興?趙頊雙目睜大,不禁興趣來了,問道:“你說這是為何?”

張斐道:“面對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兩種處理犯法,要麽就是苛捐雜稅,大興徭役,竭澤而漁,貧蒼生,而富國家,這是史書上最為厭惡,這種情況也是不可能會成功,這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休養生息,采取這種方式的君主,在史書上一般被稱為中興之主,但很快就會走向沒落,因為問題並沒有解決,反而還在加劇,國家越窮,百姓越窮。”

趙頊又問道:“如先生的做法,就能夠成功嗎?”

“這是唯一能夠成功的途徑。”

張斐道:“相比起我說得這兩種情況,王學士現在的做法其實是一條中間之道,既不休養生息,但也不苛捐雜稅、大興徭役,而是朝廷直接投錢到百姓身上,用國家和金錢的力量令百姓煥發生機。

也可以認為,是國家與百姓聯合起來,孤立中間最富裕的地主,是不是剛好避開我方才說得兩種弊端。”

趙頊是直點頭,又問道:“可國家財政有數,花錢的地方比比皆是,也不能一直都投錢給百姓,如何收回這回報來?”

張斐道:“富其家者資之國,富其國者資之天下,欲富天下則資之天地。”

趙頊一愣,“這不是先生說得嗎?”

“是的。”

張斐點點頭,“其實王學士的理念是非常正確的,只是他的做法是錯誤的。”

趙頊道:“莫不是治國先治吏?”

“當然不是,治吏是一切的基礎,吏政不行,就是再好的政策,也是行不通的。如果沒有公檢法,沒有稅務司,就是大興水利,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那先生的做法錯在哪裏?”趙頊又問道。

張斐道:“王學士錯就錯在,太過直接,他的新政思想,是直接從百姓口袋裏面賺錢,就如同青苗法,我比高利貸低一點利息借給你,高利貸賺的錢,讓朝廷來賺。

這看似合理,但也會出現一個問題,就是朝廷既是賣家,又是裁判,同時定價權,議價權,甚至於審判權,全都被朝廷控制,這種買賣是注定不可長久。店大欺客,就是這麽個道理。”

趙頊又問道:“現在有何不同?”

張斐道:“現在就是全力幫助百姓去解決生計問題,百姓有錢,就能交稅,這可比高利貸,還要賺錢,畢竟高利貸所涉及的人數有限,而稅收面向天下人。

不僅如此,朝廷在百姓心中,就是救濟者,而不是剝削者,而當朝廷與百姓緊密聯系在一起,再收中間地主的稅,那就是輕而易舉。這就會產生一種良性循環。”

趙頊稍稍點頭,又問道:“但是救濟只是一時的,而土地又不會增多,百姓如何恢復生計?”

張斐笑道:“陛下莫不是忘記潛龍勿用的計劃。”

“工商業?”

“正是如此。”

張斐點點頭道:“這錢只要花在刀刃上,也就是資之天地,比如說灌淤,創造更多的良田,又比如說修道路,讓商人來往更便利。

又比如說,朝廷投錢搞大工程,百姓從中賺到錢,他們就會去買鹽,買茶,買酒,買米,買衣,那麽商人就會從中得利,他們就會擴大生產,這就需要招人,那就給百姓創造出生計來。

而國家無形中又將錢給收上來,然後又看準機會,再投下去,如此往復,就能夠做到欲富天下則資之天地。”

趙頊問道:“這裏面財富有增多嗎?”

“當然有增多。”

張斐笑道:“以往百姓沒錢,喝不起酒,商人一天就生產一壇,而如今卻生產兩壇,財富不就在增長嗎?還有鐵礦、銅礦等消耗,以及糧食方面,都不用去勸農桑,自然會有人想辦法提高畝產量,因為需求再增多。”

“朕明白了!朕全明白了。”

趙頊激動撫掌道:“不瞞你說,之前先生與朕說這番道理的時候,朕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原來這才富其家者資之國,富其國者資之天下,欲富天下則資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