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軟著陸(上)(第4/5頁)

王安石被這一番話給懟得無比尷尬,思索良久後,他站起身來道:“我先回去了。”

他現在需要冷靜一下,這裏面的利益太過復雜,張斐這張嘴又真是太能說了。

“我送王學士。”

剛剛送走王安石,一直在旁偷聽的許芷倩,便走了出來,略顯疲憊地說道:“你就不能事先跟王學士商量好麽,每回都氣得王學士吹胡子瞪眼,要不你口才了得,早就翻臉了。”

張斐笑道:“既然每回我都這麽幹,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什麽道理?”

“就是事先跟他商量這種事,是說不通的。”張斐笑道:“只有將他逼到這份上,他才會思考如何改變,而這時候再提出改變之策,他才可能接受。”

許芷倩點點頭,又問道:“司馬學士也一樣?”

張斐點點頭。

許芷倩又問道:“待會司馬學士也會來嗎?”

張斐搖搖頭道:“不會!司馬學士向來就比較重視規矩,在檢察院未有做出決定之前,他是不會來見我的,以免貽人口實。

而王學士要更崇尚法家之法,用權力去修改結果,在他看來,這只是正常操作。”

……

張斐料想的一點沒錯,司馬光是不可能來找張斐商量的,此時正與富弼、文彥博、呂公著、劉述,商量對策。

這個結果確實超出他們的預測,他們是希望針對程昉,針對整個河北河防工事,可不曾想,程昉沒有整到,反而讓北流得到一絲希望。

但這又不是他們所願。

張斐顯然是罪魁禍首,劉述對此相當不滿,他認為完全張三憑借自己對律法的造詣,在暗中幫程昉脫罪。

“也不能怪張三。”

司馬光嘆道:“到底程昉乃是官家的人,這對於公檢法而言,其實是非常棘手,他選擇讓巡河卒來結束這場聽證會,肯定還是想平息這場風波。”

劉述道:“程昉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之事,公檢法若是不能約束他,這誰還會信任公檢法?”

“此言差矣。”

富弼道:“張三並非是在包庇程昉,而是在解決問題。為什麽公檢法無法懲治程昉,其實張三已經說得非常明確,在於制度的不完善,唯有完善這方面的制度,才能夠真正去約束。

如若不然,即便今日公檢法懲治程昉,官家也可以換個人上去,這是毫無意義的。整場聽證會,就是找出朝廷制度的弊病所在。”

司馬光點點頭道:“富公言之有理,其實此案也是一個很好的藥引,因為程昉個人並沒有貪贓枉法,只是為求立功,而不顧百姓,這當然是不對的,但以往這種情況,只能是以成敗來論,如果最終成功,即便有許多百姓因此犧牲,即便你我認為不對,朝廷也不會在意的。

如果我們能夠完善這制度,就能夠在過程中保護百姓的利益,此才是長久之計。”

文彥博突然道:“這裏面的玄機,老夫也看出來了,但老夫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最後他要讓老夫上去丟人現眼,是當老夫好欺負麽?”

“???”

這事還沒過去啊!司馬光訕訕道:“可能是因為我與富公都上去過了。”

文彥博指著呂公著道:“晦叔沒有上去過。”

呂公著無辜躺槍,忙道:“可能是張三認為我不夠聰明,怕真的在上面爭論起來,到底文公你老成持重,沉得住氣。”

“我呸!”

“……!”

……

王府。

“學生倒是非常贊成張三的說法。”

“什麽?”

王安石驚訝地看著呂惠卿。

呂惠卿道:“以前學生就曾說過,治理水患,本就是吃力不好之事,越往後我們越顯得力不從心,從而輸掉全局。”

王安石道:“正是因為朝中大多數人都如你一般想,害怕承擔責任,才導致這問題一直沒有解決。”

呂惠卿耐心地說道:“所以學生當初也沒有制止恩師,但是如今張三的計劃,可以讓我們卸下這負擔,借用事業法、農田水利法,更輕松、有效的治理河道,恩師為何要糾結。”

他的理念雖然王安石非常像似,也是有抱負的,但他更加精於算計,之前他是沒得選,因為東流計劃跟新政是綁定的,他們必須要保程昉,絕不容有失,但不代表他就支持這個計劃,他一直認為這回極大增加新政的負擔。

如果張斐能夠讓他們平安著陸,他當然是願意舍棄這個計劃,從政治成本考量,這就是一筆非常糟糕的買賣。

將自己裸露在平地之上,任由對方攻擊。

王安石略顯尷尬,問道:“你認為可以卸下嗎?”

呂惠卿點點頭道:“學生以為完全可以,僅憑那幾個巡河卒之言,就改變朝廷這麽大計劃,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