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聽證會(四)(第4/4頁)

他的回答,會令大家都很緊張,包括王安石在內。

雖然韓琦看上去是病怏怏的,但誰能保證,韓琦不是借機要重返朝堂,無論是對革新派,還是保守派,都是難以接受的。

當然,韓琦在朝中的馬仔,那是非常興奮。

“你那些客套話就免了,說得也不是很順耳,還是直接問吧。”

張斐剛剛張嘴,韓琦就擺擺手道。

其實韓琦早已經不要強,但是面對張斐這個後生,還是激發了他一絲絲鬥志,上來就先聲奪人。

“多謝韓相公理解。”張斐訕訕一笑,咳得一聲,頗為嚴肅地問道:“韓相公目前擔任河北四路安撫使,判大名府,不知是否?”

韓琦點點頭。

張斐道:“可是根據我們檢察院所查,針對程都監在河北展開的河防事務,韓相公是很少過問。”

韓琦道:“那是因為近幾年老夫舊病纏身,處理政務,已經是力不從心。”

張斐問道:“韓相公對此是一無所知嗎?”

“那倒也不是。”

韓琦搖搖頭,道:“關於周副使他們方才所言,老夫也是知曉的,但老夫也如他們所言,對此不敢妄自幹預。”

張斐驚訝道:“以韓相公的地位,都會畏懼程都監?”

程昉謹慎地瞟了眼韓琦,心裏也是捉摸不定,他在河北確實沒有給韓琦面子,但他也不認為,韓琦真的這麽畏懼他。

韓琦道:“我並非是畏懼程都監,而是因河防而畏懼。”

張斐問道:“韓相公可否說得詳細一點。”

“其實他們方才已經說過了。”

韓琦感慨道:“這天有不測風雲,水患之事,是難以預判,倘若老夫對河防幹預,萬一此時鬧起水患,那所有責任可能都會由老夫來承擔。老夫就是地位再高,可也承擔不起這數萬萬人命,更何況河北其余諸官。

程都監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當下所為的事,直接關乎國之大計,關乎河北各路的百姓。”

這一番話來,真是說到官員們的心坎上,也引得不少官員直點頭。

因為水患是無法預測的,你不知道下一刻會怎麽樣,你如果阻擾,萬一出問題,後果是任何人都無法承擔的。

張斐伸手引向程頤,“但是程副使以法度,阻擾程都監調用水兵。”

韓琦笑道:“老夫並不認為此乃明智之舉,萬一去年十二月,亦或者今年一月那條河道鬧水患,程副使將會承擔所有責任,因為無人可以證明,此番工事能否阻止這場水患,只能惟結果論。”

程頤不禁問道:“韓相公之意,莫不是下官要放任不管。”

韓琦目光直視,咳得一聲,“遵守聽證會的規則,倒不至於承擔後果。”

“……!”

程頤是尷尬回過頭去。

在聽證會上,你沒有發問權。

張斐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問道:“韓相公之意,莫不是讓程副使放任不管。”

韓琦這才回答道:“人各有志,老夫絕無此意,但如果程副使放任不管,老夫也能夠理解,並且不會與之計較,因為事情必然會是如此發展的。”

張斐問道:“韓相公此話怎講?”

韓琦道:“因為程都監也感到害怕,試想一下,他耗費這麽多人力,物力,財力,一旦失敗,他將面臨怎樣的後果?

他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堵住那些決口,也必然會急功近利,而任何阻攔他的人,都有可能成為替罪羔羊,故而無人敢言,而這又會促使他進一步變本加厲,如此循環,直到出最終結果。”

張斐問道:“韓相公認為這最終結果會是什麽?”

“將會以失敗告終。”

韓琦道:“河北百姓本就要肩負防遼重任,哪裏經受得起這般消耗,稅收年年減少,就已經說明問題,如此下去,水患未除,賊寇四起,而士兵疲之河防,無力剿賊,不說河防工事定會遭受破壞,倘若遼國乘虛而入,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啊!

但此錯不在程都監,亦不在程副使,而在於治水一直以來,都是我華夏之大計,責任重大,本應全國上下同心協力,共同治理,又豈能寄托於一人身上。

而如今朝中大臣對此番工事是爭議不斷,如此情況下,在老夫看來,就不如不修。”

王安石聞言不禁暗自皺眉,不愧是韓贛叟,這姜到底還是老的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