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鹽鈔糾紛(下)

當何春林下去之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問得也差不多了,因為何春林並沒有去辯駁,已經是證據確鑿,可以直接宣判。

砰!

張斐突然敲了一下木槌,“傳傅文賢傅老先生。”

在場的人皆是一驚,他們不約而同地偏頭看向坐在靠前的一位須發皆白,精神矍鑠的老者。

只見這位老者來到庭上,正準備向張斐拱手行禮。

張斐趕忙先伸手示意道:“老先生無須多禮,請坐。”

“多謝!”

傅文賢坐了下來。

蘇轍稍顯尷尬地問道:“這老先生是誰?”

陳琪是搖搖頭。

意外也不是意外,因為張斐當珥筆的時候,就喜歡傳召一些令意外的證人。

張斐笑問道:“冒昧問一句,老先生今年高壽?”

傅文賢拱手道:“已到古稀之年。”

張斐驚訝道:“但是老先生看上去,還是非常精神,真是令吾輩汗顏。”

傅文賢呵呵道:“張庭長恁地年紀,就已經貴為河中府大庭長,老拙才應該汗顏。”

“過獎!過獎!”

……

周邊賓客見二人互相吹捧,人人都冒得一頭冷汗。

嘿!

這是在審案,你們在幹什麽,寒暄嗎?

太不正經了。

張斐輕咳一聲,又道:“今日非常感謝老先生能夠出庭作證,能否請老先生先介紹一下自己的履歷。”

傅文賢點點頭道:“老拙乃是河東縣人士,非進士出身,年輕時因服衙前役,入得縣衙擔任押司,後又一直在河中府各縣輾轉,大概在三十年前,官府破格提拔老拙為解州主簿,之後又擔任河東縣縣尉,再後來又擔任河中府通判。”

一聽履歷,他不是一般的出身,否則的話,衙前役不可能直接擔任押司,而且,吏升官是很難的,得有背景。

張斐點點頭,又道:“那老先生一定對河中府這幾十年的變化非常了解吧。”

傅文賢點點頭道:“算是比較清楚。”

張斐低頭瞧了眼文案,又問道:“老先生可還記得,在哪一年擔任河中府通判?”

傅文賢想了想,道:“應該是嘉佑元年。”

張斐道:“當時河中府是怎樣一個狀況?尤其是在財政方面。”

傅文賢撫須一嘆,搖頭道:“當時河中府的財政真是非常糟糕。”

張斐問道:“為何?”

傅文賢道:“因為在嘉佑之前,西北戰事接連不斷,而當時解州鹽政又極其腐敗,私鹽泛濫,成千上萬的百姓被迫服役,唉……”

話說至此,他重重嘆了口氣,真是不堪回首。

張斐又問道:“之後朝廷又是如何應對的?”

傅文賢精神一振道:“在與西夏的戰事停歇後,朝廷立刻派人來整頓鹽政,但效果不佳,直到範提刑來此主持鹽法,才徹底扭轉河中府困局。”

“範祥?”

“是的。”

張斐問道:“範提刑的鹽法,可是方才提到的鹽鈔,也就是商人拿著錢前去邊州換取鹽鈔,又拿鹽鈔回到解州換鹽,最後出售到各地。”

傅文賢點點頭。

張斐問道:“老先生能否具體說說這鹽法讓朝廷獲利多少?”

傅文賢道:“當時由於老拙正好擔任河中府通判,知道還算是比較清楚,經範提刑主持鹽法後,鹽政從虧損,到獲利增加四百多萬貫,同時又為朝廷節省開支八百余萬貫的支出,前前後後為朝廷獲利上千萬貫。”

為什麽朝廷總是希望河中府能夠盡量解決西北軍費開支,就是之前跟西夏李元昊打的時候,河中府鹽政敗壞,無法提供更多支持,只能中央撥錢,那其中損耗是非常驚人的。

同時這八百萬貫的支出節省,也包括勞役百姓,當時全都是勞役百姓去運送軍糧,這百姓天天在路上,又不能種田交稅,陜西地方財政是直接崩盤。

王安石就是範祥的堅定支持者,這就是理財啊!

可搞笑的是,這恰恰也是司馬光反對王安石理由,之前鹽政那麽腐敗,不就是因為官榷法,官產、官銷、官運,結果是一塌糊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朝廷又看不到一分錢。

張斐震驚道:“這麽多嗎?”

傅文賢呵呵道:“若非如此,此法又豈會延續至今,要知道之前這鹽法是三年一變,別說百姓,就連我等官員時常也不知道,這到底該尊何法。”

張斐問道:“根據老先生的看法,超發鹽鈔會否破壞範提刑定下的鹽法?”

“絕對會。”

傅文賢道:“範提刑在任時,是再三叮囑,決不能超發鹽鈔,甚至範提刑還采用常平法,來平衡鹽鈔的價格,制止他們囤積炒賣。”

張斐問道:“老先生認為,當今有沒有一種新法可取代舊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