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大道至簡

儒家的道德有問題?

司馬光嘴角開始瘋狂地抽搐起來。

你以偏概全,說藏富於民有問題,也就罷了,你還說儒家道德有問題。

張斐見司馬光正在瘋狂地積蓄怒氣,頓時也是慌得一筆,連忙道:“司馬大學士,咱們先坐下來慢慢談好嗎?這讓別人看到,會引起誤會的。”

司馬光深吸一口氣,“張三,你今兒要是說不明白這個道理,這事就沒完。”

“是是是!”

張斐真是唯唯若若。

夾在王安石和司馬光中間,真的要人命。

要是來個蔡京,或者來個秦檜這樣的大奸臣,那絕對要輕松太多了。

畢竟這奸臣都是講利益的,講權力的,私德也不咋樣,大家就能夠有話好說。

王安石和司馬光都是講政治理念,甚至跟你講價值觀,關鍵他們私德又都是非常完美的那種,除了王安石不太愛洗澡以外。

跟這種人對話,首先,底氣就不足。

但張斐必須要面對,他們兩個的政治理念是完全相反,在這兩人中間左右逢源,絕對是一個技術活。

等到司馬光坐下之後,張斐有斟上一杯熱茶。

司馬光一揮手,“你先把道理講清楚。”

張斐只能將茶放在桌上,然後也坐了下,道:“司馬大學士的輕徭薄賦,藏富於民,是完全基於儒家道德。”

司馬光沉眉問道:“這有錯嗎?”

“當然不對。”張斐搖搖頭道。

“嗯?”

司馬光又開始積蓄怒氣。

張斐道:“司馬大學士口中這八個字,不是在教育別人,而是要定為治國理念,同時這八個字又是基於儒家道德之上,換而言之,就是將一個國家基於道德之上。這對嗎?”

“不對嗎?”司馬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當然……”

張斐還是決定委婉地說道:“司馬大學士可知道那宋襄公的故事?”

司馬光立刻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你又是否知道,在戰國時期的戰爭人數傷亡是春秋時期的多少倍嗎?”

張斐默不作聲。

司馬光又問道:“你又是否知道,春秋與戰國區別在於什麽?就是春秋時期,交戰雙方都還講禮儀道德,而進入戰國時期,是道德淪喪,禮崩樂壞,一場戰爭,動輒十余萬生命。在春秋輸掉一場戰爭代價,都是遠低於你在戰國贏一場戰爭的代價。

你又是否知道,在之前的藩鎮割據時代,百姓又過著怎樣的生活?還有,若無儒家道德,你又憑什麽站在公堂之上?

若只講法的話,不管是許仲途,還是呂晦叔,他們都有權力不讓你上公堂爭辯,正是因為他們深受儒家教育,才允許你上堂爭訟。”

這一番劈頭蓋臉的教訓,張斐是滿頭大汗,都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我特麽是腦子進水了吧!竟然跟這老頭講歷史典故,我真的還是……!

這絕對是一個重大失誤,你可以跟他講案例,千萬不能跟司馬光講歷史典故。

司馬光見他不語,稍稍有些失落道:“怎麽?就無話可說呢?”

張斐點點頭道:“司馬大學士教訓的是,是我錯了。”

這一番話確實懟得他無言以對。

尤其是最後一句話,他之前能夠在公堂上抗爭,還真不是律法所允許的,全都是儒家給的。

如果要完全尊法,根據現有的法律,許遵當時有一百種方式治他。

呂公著也一樣。

為什麽給他機會,不就是因為他們都公正廉明,大公無私,而這都是儒家思想給的。

就這?

司馬光都愣住了,這才剛開始,你別認慫了,那多沒勁。

哥的氣場都已經打開了,這收不住啊!

張斐突然認錯,司馬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老對手王安石,是從不認慫的,可以跟他爭到天昏地暗。

很沒勁!

司馬光氣都氣不起來了,很是郁悶道:“你先說說你的看法。”

“我不說了。”

張斐是直搖頭,“我說了又被你教訓。”

司馬光嘖了一聲:“你在公堂之上,不是很能辯嗎?”

張斐道:“公堂之上是講法,講德可不是我擅長的。”

司馬光怒其不爭道:“你不知道用法來反駁我的德嗎?”

張斐很是委屈道:“我之前是打算用法來反駁你的德。但問題是……我也不能否認,若沒有儒家道德,我確實上不了公堂爭辯。”

司馬光郁悶壞了,這就好似前戲做足,剛剛進入一個來回,突然亮起紅燈……!

要命。

司馬光擺擺手道:“你就當老夫沒有說過這一句話。”

“啊?還能這樣?

“你……”

司馬光深吸一口氣,道:“你就說說你對藏富於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