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魚與熊掌

司馬光生性非常節儉,是極度討厭鋪張浪費,如果不出遠門,他一般是不乘馬車,哪怕天氣非常炎熱,他依舊是步行回家。

慢悠悠地回到他的小宅院。

從家鄉就一直追隨他的老仆,立刻迎了過來。

“君實相公回來了。”

“嗯。嗯?”

司馬光點點頭,突然偏頭看向那些老仆,“你方才叫我什麽?”

那老仆道:“君實相公啊。”

司馬光納悶道:“誰讓你這麽叫的?”

那老仆訕訕道:“是小蘇先生告訴我的,你這都已經升為副宰相,可是不能再叫秀才了。”

一直以來,這老仆都是尊稱他為君實秀才,都不知道司馬光已經升了參知政事。

就離譜!

司馬光沉眉問道:“蘇子瞻?”

那老仆點點頭。

司馬光又問道:“他什麽時候來過?”

那老仆道:“方才來的,如今正在屋裏看書。”

“我找他去。”

司馬光直奔書房而去。

這司馬光跟王安石一樣,衣食住行跟普通市民差不多,就這小宅院都還不如許遵,但他俸祿不低,這錢花在哪,一方面接濟一下流民,其余得就全部用來收藏書籍。

以前蘇軾就經常上他家或者歐陽修家借閱。

來到書房,司馬光就質問蘇軾,“蘇子瞻,你為何教壞我仆人?”

蘇軾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笑呵呵道:“司馬相公,你這也太淡泊名利,升了參知政事,就連家裏的老仆都不知道,還老是秀才秀才的喊,若讓人聽見,只怕會笑話相公的。”

“你還真是多管閑事。”

司馬光瞪了蘇軾一眼,突然想起什麽似得,問道:“你來得正好,我這有個問題困擾著我。”

蘇軾問道:“什麽問題?”

司馬光問道:“你說是守德容易,還是守法容易。”

蘇軾想都沒想,就道:“當然是守德容易。”

司馬光哦了一聲:“欠錢不還,雖有失道德,但不一定違法,怎麽會是守德容易。”

蘇軾笑道:“違法與否,自有律文可斷,而有德與否,往往就難以斷定。”

司馬光沉吟少許,嘆道:“是這麽回事啊!”

蘇軾問道:“司馬相公為何有此一問?”

“隨便問問。”

司馬光擺擺手,又轉移話題道:“你今兒上我家來,是為借閱嗎?”

蘇軾笑道:“那倒不是。”

司馬光問道:“你有何事?”

蘇軾笑道:“我是來毛遂自薦的。”

“毛遂自薦?”

司馬光一愣,道:“你想進審刑院?”

蘇軾點點頭。

司馬光問道:“為何?”

蘇軾正色道:“不瞞相公,我這是受到之前那場官司的啟發。”

司馬光精神一振,“是嗎?願聞其詳。”

蘇軾嘆道:“在公堂之上,韋愚山說得是清楚明白,大家都偷稅漏稅,他若不偷,那就是傻子。這現有的律法大家都不遵守,談變法是毫無意義。”

司馬光點點頭道:“你說得對,看來真是我們好高騖遠了呀!”

為什麽談德不談法,不是因為德比法高級,而是委曲求全。

就正常邏輯來講,道德其實是更高的境界,法是底線,肯定是先守住底線,才能談道德。

可現實就是抹去底線,只談道德,這就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原因就是,違反道德,得到只是教育,比如說,你這樣做的是不對的,下次就別這樣了。

這中間有一個很大的回旋余地。

違反法律,得到的是懲罰,回旋的範圍非常小。

你就是不敢去懲罰,故此才去談道德教育的。

如果藏富於民是基於道德,其實就是基於委曲求全。

換而言之,你自己都知道你根本就管不到他們,那麽財富控制在他們手裏,是怎麽都得不到穩定的結果。

大道至簡。

其實道理都是很簡單的,你們無非就是做不到,故此就弄一些高大上的東西,來掩蓋這個事實。

如果拋開事實不談,是不可能成功的。

蘇軾也發現這個問題,如果大家都不守法,變法就只是純粹的利益之爭,首先得做到守法,才能去談這變法的得失。

……

而張斐到底是一個俗人,不會就這個問題過多的糾結,司馬光走後,他就開始查閱店裏的賬目。

一個詞來形容,慘目忍睹。

就是之前賺了馬天豪他們一點錢,之後的沒啥太多收入。

然而,開銷卻是越來越大。

正好範理入得堂內,張斐就問道:“範員外,咱們店裏的收入,真是每況愈下,這麽下去可是不行的。”

範理嘆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你這是什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