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爾等皆是不法之徒

什麽?

冗……冗官之禍?

堂上是一片寂靜。

其實關於冗官之禍,自仁宗朝,就不斷被提及,也沒有人敢說,冗官非禍也。

這是一個共識。

人人都知其弊,但恰恰這弊端,卻又是官員們的核心利益。

而官員們又掌控著決策制定權,那麽就人性而言,誰也不願意拿刀捅自己。

這就是為什麽,三冗之禍,人人皆知,卻始終無力解決。

但是,從未有人敢將這冗官之禍,歸咎於太祖太宗頭上。

這麽說,真無異於自尋死路啊!

此時此刻,就連連富弼、韓琦等人都不得不佩服這張斐的勇氣。

饒是喊出“祖宗不足法”的王安石,也是自愧不如。

人都傻了。

你這玩大了呀!

劉述是真沒有想到,張斐敢往這上面撞,愣得半響,他才反應過來,登時激動地不已地問道:“依你之言,冗官之禍,皆因太祖太宗之弊政也?”

這回不用張斐看,許芷倩已經將文案放在張斐面前。

張斐翻開看了起來。

在坐的官員,如今一看張斐瞅文案,心裏又莫名地慎得慌。

他們原本以為自己準備充分,哪裏知道,跟張斐一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完全沒得比。

他們隨口一問,張斐都能從自己準備的文案中,尋找到答案。

這準備的得多麽充分。

這甚至有作弊的嫌疑。

張斐看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此弊政的源頭是在於太祖太宗,但卻不能歸咎於太祖太宗,而是應該歸咎於後世不肖子孫,違反祖宗之法……!”

說到這裏,他又看了眼文案,才確定道:“所導致的。”

劉述聽得莫名其妙,哼道:“你這話顯然是自我矛盾?”

這等胡話都能說出口,顯然是慌了。

“一點也不矛盾。”

張斐問道:“關於太祖太宗時期的官員人數和如今的官員人數,諸位可否清楚,若是不清楚的話,我這裏有具體的數目。”

劉述趕忙道:“你別再弄什麽文案,這我們都清楚。”

這個問題爭論這麽多次,每朝官吏的人數,他們都能夠倒背如流。

“那再好不過了。”

張斐照著文案念道:“在太宗真宗朝,官員人數大概在八千左右,而我朝達到兩萬四,足足翻了三倍,中間相隔差不多也就是五十年,這是非常可怕的增長。”

劉述打斷他道:“你休在此東拉西扯,我現在是問你,冗官之禍是不是太祖太宗所致?”

“還請劉郎中稍安勿躁,這我自會解釋清楚的。”

張斐說著,又向許芷倩道:“把節字號文案發給他們。”

許芷倩一愣,“原來這號文案是用在這裏的?”

張斐點點頭。

還是要發?

不少陪審管都抑郁了,這打得一點也不暢快啊!

門外的趙頊已經是大汗淋漓,他反倒是需要喘口氣,對於他這個皇帝而言,這個官司也是越打越要命了。

他尚且如此,更何況司馬光和王安石。

目前誰也不知道,這場官司的走向。

因為這已經開始對太祖太宗發起論戰。

在封建時代,這其實是很致命的。

拿到文案,他們立刻就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就迷糊了!

“唐朝節度使?”

趙頊一臉懵逼地看著劉肇。

劉肇也是搖搖頭。

劉述也看懵逼了,直接問道:“你怎麽又扯到唐朝節度使上面了?”

他認為張斐是故意避開那致命的問題,但他顯然不會讓張斐得逞,那個問題,死也逃不掉。

張斐解釋道:“這份文案是關於唐朝節度使制度的起源和衰落,雖然我們人人都知節度使對國家的危害。但是各位切莫忘記,節度使制度在最初的階段,曾一度幫助唐王朝開疆擴土,抵禦外來強敵。

正是因為這個制度所帶來的好處,才導致唐王朝不斷放權給節度使,以至於後來發生安史之亂。

我們不能拋開藥效,談毒性,這會使得我無法認清事情本質。

什麽是本質,這古語有雲,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可見任何事務一旦走向極端,必然會反噬自身。就好比米飯,米飯可以充饑,對人有諸多好處,但你一天吃一百碗,你也會死得,但這能說這米飯有毒嗎?這才是弊政之本質所在,節度使制度本身並非是弊政。”

趙頊聽得是直點頭:“原來如此啊!”

富弼卻滿是贊賞地說道:“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你們不是喜歡玩典故嗎?今兒我就陪你們玩到底。張斐又道:“太祖太宗分化事權,防止藩鎮割據,這充分體現了何謂祖宗之法的核心思想,也就是防弊之政。而在當時,也並未形成冗官之禍,太祖太宗的安排,是非常恰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