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郤皺眉:“無理取鬧!”

話落,他才發覺月問星換了件衣裳,連平時亂披著的頭發都仔細束好了,用一段殷紅的發帶綁著。

他忍不住嗤道:“往常不是最不願把羅裙往身上套,今日怎的轉性了?”

月問星的眼神逐漸恢復平靜,偶爾露出些許羞意。

她垂下眼簾,修長的手指揉捏著衣角。

“也是奚昭送的。”她頓了頓,“二哥,她說她身上佩了辟邪符,我靠近她也不會讓她難受。那……我能不能再找她?”

月郤睨她一眼:“之前說讓你別找她,你聽過?現在假模假樣來問我,我說不能,你難道就真不去找了?”

他語氣放得重,月問星卻恍若未覺,低下腦袋專心打量起袖口上的細繡紋路。

月郤躁惱擰眉,但也沒真生氣。

奚昭一人住在府中,的確需要個伴兒陪在身邊。比起他和大哥,這人更適合——雖然有時太不正常。

“問星,”他道,“以後若是想和綏綏來往,就忍一忍性子,別亂發瘋。”

月問星怔然,很快神情間就多了些厭嫌。

“能不能別這麽叫她?”她挑起眼梢剜他一眼,“聽得人惡心。”

她咬重“惡心”二字,仿佛他的聲音都是什麽惹人作嘔的穢物一般。

月郤:“……”

他就該把那道人叫來,除了這瘋鬼!

“我說的話你不聽,我也管不著,但還是得提醒你一句——”他稍頓,“鬼王出巡也快了,往後一月別在府裏四處亂跑。”

月問星:“他在外頭巡街,我待在府裏又惹不著他,他難不成還派人來府裏抓我?”

“是有人要來。”月郤雙手環胸,嗓子被雨聲蓋得模糊,“聽聞鬼王如今有意立儲,今年他選在太陰城出巡,此事就是交給了他那儲子來辦。前些日子他給兄長遞信,說是想讓那儲子暫住月府。算著時間,不出十日就要過來了。等人住進月府,你最好能躲就躲,省得魂魄被人勾去地府,還得大哥費心向地府要人。”

月問星陷入沉默,許久才慢吞吞問道:“來的人是誰?”

“暫且不曉,你也知道那老東西的子嗣有多少,兩只手都數不清。不過……”月郤頓了半晌,“若我猜得沒錯,多半是那人。”

“哪個?”

月郤還記得她方才是如何罵他的,眼下即便心有猜測,也有意瞞她。

“我都是猜的,你何不自個兒猜?”他哼笑兩聲,“但如果我沒猜錯,你可得提防著了。那人要來,你和綏綏交朋友的願望只怕得落空。”

月問星眼皮一跳,眉眼間沉進明顯的陰郁氣。

“你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

“沒什麽意思。”月郤轉身便走,走前特意乜她一眼,“與其揪著我問,倒不如耐心等著。等人來了不就知道了。”

-

回了月府,月郤又恢復了往日的習慣——隔三岔五就往奚昭的院子裏跑。尤其是上回在這兒撞見了藺岐,他便跑得更勤,有時甚至從早待到晚。好在太崖師徒已經開始修繕禁制,幾乎再沒見過藺岐的身影。

這日,他照常去找奚昭,手裏還拎著剛熬的酸梅湯。

日頭一天曬過一天,太陽晃得人睜不開眼。

高遠蟬聲裏,小院裏卻十分安靜,聽不著丁點人聲。

叫了人也沒聽見回應。

月郤索性往裏走。

廳屋裏沒找見,他又在院子裏匆匆逛一轉,秋千、石榴樹後、涼亭底下……何處都沒看見奚昭。

他心一緊,陡然想起昨天那道人拎著整整一沓符,說是送她作為前些天梔子花的回禮。

他不知道奚昭何時送了梔子花給那道人,總歸心裏煩得很。

今天呢?

會不會又要送什麽回禮。

想到這茬,躁意一直燒到臉上。月郤步子一轉,直沖沖往花房趕去。

趕去時,花房大門緊閉。

可細聽之下卻有聲響。

輕微的響動斷斷續續從裏傳出,似是撞著什麽東西,偶爾又像極踩著木板的聲音。

月郤屏息凝神,下意識用妖識探知——

什麽都沒探到。

既然能聽見聲響,那顯然就是用斂息符遮蓋住了氣息。

藏著氣息做什麽?!

難不成是上回他說不想讓那道人過來,這回就特意用了斂息符,怕他發現?

月郤再忍不住,大步流星地趕向花房。

等氣沖沖跑到門口了,卻又忍下情緒,擡手敲門。

“綏綏,”他低聲喚道,“你在裏面嗎?”

花房裏霎時歸於平寂。

無人應答。

月郤耐心等一陣,也是在這空當,他突然意識到不對。

他眉心一跳,下一瞬就破開門鎖進了房間。

這花房采光好,半屋子的嫩綠葉子承光搖曳,墻面遊移的光斑晃眼。

亮堂堂的屋子裏什麽都沒有。

月郤手一甩,手中就多了把鋒利短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