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5/8頁)

那五級浮圖之側守衛尤其森嚴,眾官兵箭弩在手,奚太守臉上也一絲笑容也無,臉色嚴肅,見法祐過來,道:“蘇大人在地底的塔室,大師快去。”

那地底塔室自浮圖建成之日,便供奉著玄高大師的舍利子,乃是這景穆寺中最要緊的一個地方,連法祐也尋常不輕入的。聽奚大守如此說,法祐忙拾級而下,奇怪的是這一路下去,卻一個官兵也無,連蘇連隨身的侯官也一個不見。進了塔室,這塔室修得比正殿還要金碧輝煌,四面壁畫都以金箔鑲貼,綴以七寶,中間所塑玄高大師金身十分神似,身邊擺滿蓮花。法祐見蘇連站在玄高大師金身前,背對自己,正要開口說話,見蘇連猛地轉過了身,眉梢眼角全是煞氣,一字一字地道:“東西呢?”

法祐見蘇連手裏捧著那盛放玄高大師舍利子的九重寶函,驚道:“蘇大人,這……你為何動玄高大師的舍利子……”那九重寶函是九個一重套一重的,最小的僅三寸許長,也被蘇連給打開了,裏面供著一截潔白的指骨,便是玄高大師留下的舍利子。只聽蘇連又道:“誰動過這寶函?”

法祐此時反倒鎮定下來,低頭合掌道:“蘇大人,我寺中眾人都敬仰玄高大師,是決無人去對他舍利子不敬的。”

蘇連冷冷地道:“法祐大師,若你還想你一寺人有活路,最好想清楚再答我。”

法祐嘆道:“蘇大人,不是老僧不願答,是實在雲裏霧裏,不知從何說起。還望大人明示,若我知曉,一定告之。蘇大人也不必隱瞞,老僧自當守密。”

蘇連沉默半日,方緩緩地道:“當日呂譙死在這裏,大師你當然知道。供奉玄高大師舍利子的寶函是呂譙親制,你也知道。呂譙在死之前,藏了一樣東西在寶函裏面。這是個好地方,無人會想到。現在東西不在了,大師,不是我蘇連要跟你過不去,哪怕是殺了你一寺的人,也無用。”

“蘇大人,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我接下來說的話,怕句句都是死罪,只請大人聽我說完。”法祐道,“當年法難之時,這景穆寺在五級浮圖中起出了兩塊玉璽,一刻‘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一刻‘魏所受漢傳國璽’,更惹得先帝震怒,將合寺沙門盡數坑殺不說,不日後以國史之罪誅崔浩全族。此事是自我們寺中而起,是以我們對此也格外……格外難忘。後來公主開恩,重建浮圖,供奉玄高大師舍利子,我們欣喜之余又暗自憂懼,若有一日,又……”

蘇連臉色越來越難看,道:“大師,我沒空聽你在這裏說古論今。”

“是,我這就說到了。”法祐道,“我們怕舍利子再被毀,所以……所以又另備了……隱骨。”

蘇連道:“隱骨?”

“蘇大人,你手裏的不是真正的玄高大師的舍利子,是別的高僧的。”法祐低聲道,“呂公子是知道此節的,他心地良善,聽我說了緣故,便做了兩套一模一樣的寶函,以備……以備不虞。”

蘇連已無心多問,道:“另一個呢?!”

法祐道:“請大人稍候。”原本那金身之下便有個小小壁龕,蘇連便是自其中把寶函取出來的。只見法祐伸手進去,也不知撥動了哪裏的機關,蘇連聽著“嗒”地一聲,一個素面銀盒緩緩升了上來,與自己手中那個一模一樣,全然看不出區別。又聽法祐道:“呂公子之巧實在難得,這下面有機關消息,若是出了什麽事能將這寶函送出塔室。”

法祐雙手把寶函遞給蘇連,蘇連一個個打開,那真是心裏著急,偏寶函又是九重。法祐忽隱隱聽到外面有兵刃呼喝之聲,驚道:“這是怎麽了?”

蘇連不答,終於打開最裏面一層寶函。便在那節指骨之中,有一節極小的青銅竹節,大約只有初生嬰兒的手指粗細,以金絲鏤嵌,每縷金絲都細如發絲。蘇連輕輕籲了一口氣,笑道:“恭喜大師,你這一寺的人,是有活路了。只不過,有一個人得死,不知大師覺得,值不值得?”

法祐合掌,道:“多謝蘇大人。”自蘇連手裏接過寶函,放回了壁龕中,又把盛了隱骨的那一個重放了回去。蘇連背過身去,劍已出鞘,自法祐左胸透出,又抽了回來,“錚”地一聲,收了劍回鞘,再不回頭,走了出去。

暮色之中,見著奚太守所領的府兵正與一群仿佛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黑衣人激鬥。蘇連只掃了一眼,也不理會,快步出了景穆寺。外面有個全身戎裝的武將正帶了數百人守在那秘出,正是殿中尚書於烈,一見蘇連,便拱手道:“蘇大人。”

“回京。”蘇連翻身上馬,道,“一刻不得停,不管路上遇到什麽事,也要盡快回京。”

於烈道:“蘇大人放心,凡一路上所經過的州郡,真定、高邑、邯鄲,都已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