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8頁)

太子怒道:“放肆!你倒還有理了?你再這般恃恩而驕,就不是免官爵的事了。哪怕父皇念著你父親的功勞,我也不容。就是你們這些甚麽皇室勛貴,一個個地自己都不約束,哪裏辦得好什麽事!”

陸定國見太子發怒,也嚇得不輕,忙跪了下來,低聲道:“太子殿下息怒。我……我就是看皇上寵著那個……那孩子,想起我爹……”

太子道:“這又幹你爹什麽事了!”

“太子殿下,我父親就是在平原王謀逆那晚死的,你不記得了。”陸定國流淚道,“事出突然,我父親正在宮中赴宴,卻被那些叛兵給殺了。我一看到那個淩羽,就想起這件事,實在難過得很。”

聽他這麽一說,太子也無話了,溫言道:“莫瓌謀逆,後來皇上不也誅了他麽。上次那麽大的事,皇上也復了你官爵,還不是看你父親的功勞麽?至於淩羽,若他真與謀反之事有涉,皇上又怎會這麽寵他?他是他,他大哥是他大哥,不是一回事,你別鉆牛角尖了。快起來吧。”

陸定國卻不起身,只道:“太子,那也說不一定。陛下出入都帶他同輦,這都和先帝跟前的襄城王盧魯元一樣了。只要皇上寵著,有沒有罪,又有什麽要緊!”

太子火氣又上來了,道:“你們一個個地成天就議論這些,正事不做,我這太子也真是管不了,就由得你們鬧去!淩羽那孩子有明淮護著,你們還只敢私底下抱怨,我宮裏的人,怕你們就使著勁兒給人家沒臉了吧?定國,我告訴你,別跟著蔣少遊那一行人過不去,處處找他們麻煩。”

陸定國道:“太子殿下寧可用這些南朝賤民,也看不上我們這些代族親貴!”

“什麽賤民!”太子怒道,“論起忠君,你們還不如這些南朝士子!”

陸定國笑道:“是麽?那沈鳴泉怎麽算?太子對他還不夠好?恭宗待東宮裏的盧內,也不過如此吧?沈鳴泉又是怎麽回報太子殿下你的?……”他話還沒說完,就重重地挨了太子一耳光。太子盯著他,冷冷地道:“東郡王,你給我聽好了。要是再說沈鳴泉一個字的不是,你這王爵,就真的別要了。”

陸定國楞了半日,笑道:“太子殿下,我是真不明白。他就是叛臣,該當門誅,你為什麽還要為他一家去求皇上的恩典?”

“……人各有志,勉強不得。”太子面上頗有淒傷之色,笑道,“你啊,你們都只知道舞刀弄槍,騎馬打獵,那些甚麽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永遠都是鬧不明白的。斛律莫烈昨兒說的話一點沒錯!”

陸定國茫然地道:“太子,你在說什麽啊?”

太子仰頭望了望天色,道,“行了,別多說了,也都多收斂些。看來這天是要下雨了,趕緊祭天吧,我還要去趟靈丘宮。”

陸定國道:“是,臣這就傳話下去。”他走開的時候,又望了太子一眼,卻聽到太子仰頭望天,喃喃地道,“同物既無慮,化去不復悔。徒設在昔心,良辰詎可待。……你為什麽就不信我,不信我跟先帝不一樣呢?就因為我是大魏的太子,於你而言終是異族,不可一心麽?……”

景穆寺在鄴城南邊,獨處一隅,旁邊又是太武皇帝母後密皇後的宗廟,這一帶都屬皇家寺院,向來幽靜。暮色漸沉,寺中卻是燈火點點,眾僧人已經開始做晚課,一時間只聞得梵音清遠。景穆寺中重修的那座五級浮圖,懸了據說是上千個金鈴,這夜風一吹,叮叮鈴鈴的響聲清悅不絕。

寺主法祐正靜坐誦經,忽聽得腳步聲急促,一個弟子滿臉驚駭地奔了進來,叫道:“大師!大師!外面來了許多官兵,把我們這景穆寺給團團圍住了!”

法祐一怔,問道:“官兵?是哪裏的官兵?”

那弟子道:“我恍惚看著是奚太守親自帶人來的。啊,對了,為首的還有位穿紫衣的大人,好像見過一樣。”

法祐臉色大變,站起了身,卻又沒站穩,搖晃了一下。身邊的僧人忙去扶他,法祐搖頭,道:“這一回,我看我們這景穆寺,終歸逃不了一劫了。唉,從上一回有刺客進來刺殺公主,我就知道……”

這時數人快步進殿,個個都是紫衣上繡有白鷺,腰間佩劍。中間一人對法祐大師道:“蘇大人請法祐大師過去一敘。”

法祐道:“不敢,我這就去。”

那名侯官道:“只請大師一人,別的所有人都留在殿中,不得妄動。若敢出殿一步,立刻斬殺。”

法祐道:“是。”又對眾僧人道,“你們繼續留在這裏做晚課,都不要出去。”

他走到院子裏,見到四處都是官兵,整座景穆寺氣氛森然,站在那處怔了片刻。身後侯官催促道:“大師趕緊。”法祐這才驚覺,“啊”了一聲,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