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5頁)

吳震不覺點頭,道:“有理。只是……吐谷渾為何要助他們?”

“唉,說起來,還是跟平原王有關。”裴明淮道,“莫瓌本姓沮渠,乃是大涼皇室正統後裔,若論起來,還有大代皇族的血統,你也知道,武威長公主昔年嫁了大涼國主,也是她助先帝攻入了大涼都城的。武威長公主因此得了本朝獨一無二的殊榮,兩個女兒都晉封武威公主。她那對孿生女兒還頗得聖寵,現如今一個是瑯琊王妃,另一個嫁的是渤海高氏。”

吳震道:“平原王謀亂,居然沒連累她們,倒也是奇了。”

裴明淮笑了笑,道:“總有武威長公主的情份在,我母親也跟她十分親近。武威長公主那時知道保不了自己夫君,好歹是把自己兒子送走了,卻給大魏埋下了這麽個禍根。”

吳震皺眉道:“我記得平原王是以吐谷渾旁支之名投魏的,因為戰功赫赫,才在數年之間平步青雲,位極人臣。”說到此處,恍然道,“啊,吐谷渾!我就說呢,難怪你說來西域也是為了鏟除余孽!”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皇上向來疑心平原王未死,還掌天鬼與朝廷為敵。只是那天鬼也厲害得很,這些來年藏在暗處動作不斷,似乎樣樣都跟他們脫不了幹系,卻又老是抓不住他們。”

吳震還在冥思苦想,忽道:“原來如此。我就一直奇怪,你跑到黃錢縣去做什麽。原來是為了查那裏是不是還有余黨?”

“黃錢縣倒是真不曾有了。”裴明淮搖頭,道,“那處除了些金銀財寶,還有……便是洗都洗不清的血海深仇了。”

吳震思及,也不覺一聲嘆息。裴明淮又道:“黃錢縣確實翻不起風浪了,但此處仍然藏著昔年萬教余黨,我這趟來,便是要找出這些人來。以前的事,你也聽韓叔叔說了,可謂慘烈至極。說到底,那傷的還不是此地百姓?早早的把此事了了,免生後患的好。”

吳震不覺點頭,道:“你說得是。只是……你可知道那首腦是誰?照我看,必定是此時來到塔縣之人。想必是那幾個人中的一個?酥油花會之上……嗯,陳博已經死了,而且定然是被滅口的。那個孔季,也死了……”

裴明淮道:“孔季的死,恐怕與此無關。他跟塔縣素無瓜葛,難不成是因為他知道柳眉的什麽事?”

吳震笑了笑,道:“你似乎已有眉目了。”

裴明淮道:“他們再遮掩,有些東西,也是藏不了的。我就不信,你不曾看出來,你眼光可比我好多了。”說罷側頭向後面的尉端瞟了一眼,道,“尉端前來查當年的事,把水攪得更渾了。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走罷,我們先回上花館,我派人傳皮將軍去。韓叔叔也不知現在怎樣了?”

吳震嘆了口氣,道:“你好歹叫他一聲叔叔,我看,他還是早點死的好。你本不必救他的,救也是白救。你心中清楚,他若死了,把什麽都擔下了,韓瓊夜才有活路。”

裴明淮也嘆了一聲,不再言語。

風雪越來越大,他們行來的腳印,全都被遮住了。

正月十五爭奇鬥艷的那些酥油花,仍盡數供在寺廟偏殿內。燈火長明,一星如豆。

裴明淮站在殿門口,看了半日。他聞到酥油香味,自殿中飄出。這些日子,他鼻端日日夜夜,聞的都是這味道,連寺廟裏本來安詳沉靜的香火,都幾乎被這濃烈的酥油味道給壓掉了。

他沉思了半晌,卻聽到另一間屋子裏,有輕微的響聲。裴明淮走了過去,只見殿門虛掩,一個瘦高男子正背對著他,在一尊酥油花前,細細描繪。

那是一株並蒂蓮,正是裴明淮之前在付修慈死的廂房看到那一株。

粉紅細膩,如美人之面。男子手裏握著畫筆,正在花蕊之上細細點染。裴明淮眼裏看著,就見著那深紅泛金的絲絲花蕊,在這男子手下,漸漸現出。

“好畫技。”

裴明淮贊了一句。那人回過頭來,卻是韓朗。韓朗這兩日,似乎瘦了好幾分。他笑了一笑,道:“不敢當。”

裴明淮走了進去,道:“這時候,還做這個?”

“正月十五是過了,不過寺廟之中,還是另要些酥油花供奉的。”韓朗眼神心意,全都在那酥油花之上,隨口說道,“家兄如今昏迷不醒,瓊夜忙著服侍,只有我來了。”

裴明淮奇道:“這並蒂蓮,不是在付修慈死的地方嗎?怎麽會移到這裏來了?”

韓朗一楞,隨即笑了起來。“明淮有所不知,這本來是一對並蒂蓮,修慈最近一直在抽空做這事。修慈做這花,花了足足一個月,窮盡心思。如今……唉,我便替他做完吧,一會便放去供著。”

裴明淮道:“一對?”

韓朗道:“正是,一對。”

裴明淮喃喃地道:“並蒂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