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4/7頁)

裴明淮道:“有這麽嚴重?”

“有。”吳震正色道,“就我的經驗,這種心裏有事,又顧慮頗多不肯說的,最後一定會被滅口。”

孟蝶想笑,但看吳震面色鄭重,也不敢笑了,便道:“是,多謝吳大哥指點。蝶兒回去之後,一定馬上轉告我伯父。”

她又道,“裴大哥,吳大哥,我們還是先出去吧,這裏也沒什麽可看的了。我擔心那些我摘下來的雪蓮花,若是這般放久了,枯了,便壞了事了。”

吳震忙道:“說得極是,極是,我們走吧。”

裴明淮卻道:“等等。”

他又朝裏行了數十步,面前冰壁卻雕成了一具壁龕。他舉高手中明珠,只見那壁龕細工鏤花,裏面卻是空空如也。吳震見了奇道:“雕得如此精細,裏面卻甚麽都沒有?”

裴明淮遊目四顧,那冰壁渾然一體,實在看不到絲毫縫隙。當下搖頭道:“反正我是看不出來還有什麽地方有暗門了。”

吳震道:“砸開看看?”

裴明淮道:“你就省些事吧!咱們走吧!”

三人自山上下來,孟蝶自回了縣衙,裴明淮和吳震二人去了韓家。裴明淮請了韓明到花廳,開門見山地問道:“我聽說,韓叔叔祖上都是這塔縣的人,此話當真?”

韓明一怔,他萬料不到裴明淮會問此事,奇道:“自然是了。若不是,我怎會回來?畢竟是自小長大的地方。我父親便是上一任上花館的掌尺,他過世了,我若不回來,就無人可接任了。”

吳震插言道:“你就不覺得為此辭官,十分可惜麽?”

韓明嘆道:“我爹原本也是在京城為官的,後來……後來跟東宮的事有牽連,僥幸只是免官,留了一條命。自此對仕途也是絕了念頭,回了老家。他……唉,我爹他是一直不願意我再為官的,是以無論如何也想叫我回來。拙妻纏綿病榻多時,臨終之時我也不在她身邊,若是再連我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我自己都實在過不去。”

裴明淮問道:“不知尊夫人究竟是什麽病?”

韓明道:“也真說不清是什麽病,再是什麽大夫診治,都只說是寒疾,藥石無力。到得後來,無人扶持連走動都難。”

吳震卻留意了韓明方才的言語,問道:“跟東宮的事有牽連?什麽牽連?”

“這說起來真是……唉!”韓明苦笑道,“我那兄弟韓朗,他娘是昔年恭宗東宮之中一位官吏的親眷。就為這個,連我爹都受了牽連,被免了官。我爹只恨自己納了這姨娘,連帶著對我兄弟都不喜歡得很了。”

裴明淮嘆息了一聲,並不說話。吳震道:“我想再問韓掌尺幾句話。”

韓明道:“在下知無不答。”

吳震道:“我聽說,昔年萬教在此盛行一時,卻突然了無聲息,據稱韓掌尺祖上居功甚偉,在下想問一問,這可是實情?”

韓明面色陡變,道:“吳大人何以提及此事?這……這乃是近百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未出生,也只從祖父那裏聽得些許。”

吳震道:“那就勞你將那‘些許’與我等說上一說。”

韓明顯然極不情願提及往事,慘然道:“那等事,太傷陰德,又過了這麽多年了,再說又有何益?”

吳震譏道:“你也知道傷陰德啊。”

韓明緩緩道:“若依得在下,是決不會做那等事的。家祖的作法,在下決不贊同,只是既已發生,我也無可推脫。聽我祖父說起,說那萬教中人,奉信邪靈,教義詭秘,迷惑諸多百姓,教那些無知百姓信得十分,甚麽都肯做……那時候,明淮自然知道,乃是亂世,塔縣地處西域邊陲之地,又有誰來管了?直到我朝收服大涼,也連同烏夷一起收了,方能治之。當地漢人大族,自然擁護。”

裴明淮道:“即便如此,令那教中人殺親人,也未免太過殘忍。”

韓明低頭嘆息,道:“其時已然難以控制局面,眾人見了他們總壇中屍橫遍地,腸肚橫流,有些竟是被活剝了皮的,實在……實在是恨極。其中不少便是自己的親人,而且是心甘情願以身相殉的……我不曾見當年的情形,只是想一想,便覺不寒而栗。”

裴明淮想起那“總壇”的光景,又記起祭壇上的供盆,知道韓明所言無差,一時間卻也找不出話來。

吳震道:“也罷,聽你說的,也不是沒理。那你可知道,這一回,那萬教中人的後代,來找你的晦氣來啦?”

韓明擡頭,奇道:“什麽?”

吳震道:“丁南既死,又死得那般奇怪,你難道就不擔心你自己?”

他兩眼盯著韓明,韓明有任何細微的表情,都難逃他的眼睛。韓明卻是吃驚之極,忙道:“吳大人是說丁師弟的死跟萬教有關?是萬教的後人殺了他?不,這不可能,決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