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5/7頁)

吳震笑道:“這話可說差了。一生一世就為了報仇的人,我是見多了。”

韓明沉默半晌,道:“既然二位相問,我說了吧。那下花館的酥油花,講的便是我的一樁虧心事,跟萬教並無半點關系。”

吳震道:“虧心事?”

他不知道,裴明淮卻是知道的,這一回,倒是要聽聽韓明自己如何說。

韓明嘆了口氣,雙手微微顫抖,更是老態畢露。“修慈那孩子,雖然是我的徒弟,但其實……其實……”他雙眼閉上,淚水流了下來,“是我的兒子,瓊夜的親兄弟。”

吳震怔住,只聽韓明又道:“這是我造的孽……凝露……是我對不起她。我年輕之時,自詡風流,那也罷了,但實在是對凝露不起。我離家不歸,父親將她趕出家門……我……我竟一直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吳震道:“這凝露是……?”

韓明道:“是我家的丫環。”

吳震不豫道:“這便是你的錯了!始亂終棄,實在太損陰德!”記起那酥油花,問道,“那凝露,是不是死在風雪之中了?”

韓明淒然道:“眾人都以為她墜下深谷死了,其實不然。她被一位好心的老獵戶救了,兩夫妻並無兒女,便收留了她。只是未婚生子,總歸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是以二老也一直盡力隱瞞。好在他們夫妻倆獨自住在山上,也很少下山,幾乎無人知曉。直至我回來探望老父,他們才偷偷來找我,說凝露生了孩子便死了。他們也年紀大了,怕活不了多久,照顧不了孩子……我才知道此事……才將修慈帶在身邊……”

吳震問道:“這獵戶老夫妻,必定已經不在了?”

韓明道:“他們不出幾年便雙雙過世,我著人替他們辦了後事,也算謝他們收留凝露,撫養修慈之恩。”

裴明淮問道:“付修慈知不知道你是他爹?”突然想起,他自見到那下花館的酥油花,便覺得少女的臉有些面熟,確實眉目有幾分像付修慈。

“不知。”韓明道,“這等事,我如何能出口?我對不起凝露,累她死得如此淒涼,我……我如何能說?還有……我又如何對瓊夜說?”

吳震冷笑道:“凝露雖然不是你殺的,卻是因你而死,你難辭其咎!”

韓明垂頭,淚已落下。裴明淮道:“下花館的酥油花,是說的凝露,那麽上花館的酥油花,那明明是個佛本生故事,又指的誰?”

“這我可真不知道了。”韓明道,“我的虧心事,我自己心裏清楚,當日那酥油花一現出來,我……我便腦中空空……”

吳震問裴明淮道:“我對佛經懂得不多,那什麽佛本生故事,講的是什麽?”

“是毗楞竭梨王身受千釘求法的故事。”裴明淮道,“那位國王苦求佛法,便是在自己身上釘上一千顆釘子,鮮血流盡,也是情願的。”

吳震道:“怎麽不是割肉,就是釘釘子的?個個都血淋淋的,還好我不懂這些。即便如此,跟丁南也扯不上關系啊。”

裴明淮望了一眼韓明,道:“韓叔叔,恕明淮直言,你年輕時的虧心事,怕不止凝露這一樁吧?”

韓明愕然道:“明淮何出此言?”

裴明淮道:“我指的是丁南的妻子,你師傅的女兒。”

“這……”韓明叫道,“我跟她並沒有什麽……只是……只是……”

裴明淮道:“只是她一直認定你會娶她?”

韓明低頭半日,道:“是我那時候太過輕浮了。”

吳震冷哼一聲,正要說話,裴明淮知道他說不出什麽好話來,搶在頭裏對韓明道:“韓叔叔,我看殺丁南和付修慈的人,對你也是一樣的不會放過。還有瓊夜,她留在此處,更不安全。你就算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但也不想帶累瓊夜吧?”

韓明忙道:“正是,正是,明淮說得是。若你願意,便帶她一同回京,如何?”

“我不去。”瓊夜的聲音,清清脆脆地傳了過來。“爹,我哪裏也不去,我就陪著你。死算什麽?我不怕死。”

裴明淮嘆了一口氣,道:“瓊夜,你侍候我母親多年,甚麽事是大忌,你該十分清楚,怎麽會幫著你娘做那樣的事?”

韓明愕然,道:“明淮,你說什麽?瓊夜她……怎麽了?”

裴明淮不答,問道:“尉小侯爺呢?”

瓊夜仍然不答,韓明道:“小侯爺在廂房中歇息。”

裴明淮道:“吳震,勞你請他過來。”

吳震應了一聲,過了片刻,尉端便隨著他一同過來了,道:“有什麽事?”

裴明淮道:“事已至此,這話也不能不問了。此處已無閑人,吳震,你盡管問罷。”

吳震臉一沉,對著韓明喝道:“你們韓家好大的膽子,那可是欺君之罪!”

韓明只驚得一張臉慘白,道:“吳大人,這是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