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7頁)

“我說過了,青寧,你再硬撐,神仙也救不了你。這條命嘛,大約還保得住,只是這身功夫,必定廢了。等那時候,我再來慢慢逼供,如何?”

祝青寧自然知道,裴明淮之言並非恫嚇,這時已經還不了口,骨節格格作響,痛楚難當。裴明淮見他仍不肯服輸,嘆了口氣,自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傾出一粒藥,塞進他口中,道:“你先服了這個。我也就會對你心軟,還得自己拿藥來救你。”

祝青寧不敢多說,勉力盤膝,一手捏了個訣自去運功。裴明淮離他隔著幾尺,都能感到寒氣襲體,再低頭一看,祝青寧腳邊竟然都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心下駭然。聽祝青寧呼吸已漸漸勻凈悠長,知道已無大礙。

“我這趟過來,是來祭拜一個人。”祝青寧仍然閉著眼睛,緩緩道,“這個人雖不是我的親人,卻勝似親人,與九宮會無幹。我這麽說,夠了吧?”

裴明淮哼了一聲,手已按在祝青寧大椎穴上。“你該十分清楚,若是我現在內力一吐,你會有何下場。”說罷放低了聲音,道,“青寧,我不願傷你。你心中自知,你卷入的是怎樣一樁事,你莫要逼我。

祝青寧臉色慘白,氣息又不勻了。裴明淮只見他睫毛顫動,半日方聽他道:“我在九宮會多年,一向無往不利,這次……這次算是栽在你手上了。也怪我信了你……我說實話,你偏又不信了……”

“你把霄練鳳鳴都帶在身上,又當著尉端和吳震說出來,你是在找死!”裴明淮道,“你也忒托大了,怨得了誰?我是一心想救你,但你總得把實情告訴我!”

祝青寧咬了咬下唇,道:“你再問,我也是答不出來的,難不成要我編造一番話?你……你要殺我便痛快些罷,可別讓我死不死活不活的。”

裴明淮兩眼注視他。“你此話可當真?你不後悔?”

祝青寧怒道:“有什麽後悔不後悔的,我只後悔我信了你!”

裴明淮反而笑了,在他身後坐了下來,雙掌抵在他背上,助他運功。“我也沒打算殺你。什麽叫死不死活不活的?你要落到尉端手裏,那才會生不如死呢。”

祝青寧閉目運功,並不答話。裴明淮見他臉上漸漸有了血色,收了掌,站起身來。“如今塔縣外面全是官兵,你先別走,且在這裏再委曲幾日。”

祝青寧冷笑道:“你現在倒貓哭耗子假慈悲起來了。”

裴明淮擡頭四顧,這地室甚是粗陋,以石塊砌成,有些石縫中的灰泥都沒抹勻。室中更無長物,只有一幾,幾上有盞油燈。裴明淮喃喃道:“這個地室到底是做什麽用的?”回頭問祝青寧道,“墻中,地下,可有別的秘道?”

“沒有。你該看得出來,這地室建得很是草草。”祝青寧道,“那燈也是尋常之物。嗯,還有我坐這個蒲團,就這一個。”

裴明淮見他顏色稍霽,便笑道:“你肯跟我說話,想來是心裏舒坦些了?”

祝青寧哼了一聲,道:“你願意為我消耗內力,這倒不是假的。沒把我交給吳震,算你還有點良心。”

“你可千萬不要托大。”裴明淮道,“你若再在尉端面前現身,他不擒下你,絕不會罷休。”

祝青寧冷笑一聲,裴明淮兩眼凝視他,緩緩道:“他倒不是跟你有甚麽仇怨,只是為了昔日的叛臣。尉家在此事上出力太多,若是當年的正主兒還活著,你想想,尉公爺如今,是不是如同在油鍋上一般?左肅突然現身,是攪皺一池清水了。尉端親身到此,又遇上手裏有鳳鳴和霄練的你,他會不計代價從你口中挖出些東西來。”

祝青寧聽他如此說,低聲道:“我來一是為了雪蓮花,二是為了祭拜一位親人。我……我可沒想到尉端會來。”說罷望了一眼裴明淮,眼中露出極特異的神色,道,“尉端為何會來此處?”

裴明淮搖頭不答。“你暫時委屈幾日,千萬不要現身。你好好養你的傷,我就不打擾你用功了,先上去休息了。”

祝青寧把嘴一撇,道:“你倒好,上面有地方睡,我就得睡這下面的石板地。”

裴明淮哈哈大笑,道:“我倒是想把那張榻擡下來換給你,只可惜,拆了也塞不進這個地室。”

祝青寧嘆了口氣,喃喃道:“以前建這地室的人,也真是簡樸得很。”

次日清晨,裴明淮一醒,便上山去拜會那位澄明方丈。

那座普渡寺,占地甚廣,韓瓊夜所說僧眾有千者之眾,恐非虛言。裴明淮走到半山腰上,便見著僧侶來來往往,鼻端聞著的都是檀香之屬,煞是靜心。再往下一望,山上都漫了白雪,那座寺廟立在上方,一點紅色,映在雪地裏,著實顯眼。

裴明淮進得廟去,說了要見方丈,不時便見那澄明方丈迎了出來。裴明淮不料方丈親自來迎,忙上前行禮道:“叨擾方丈清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