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一面說,便一面舉步走了上去。裴明淮也只得跟著走了上去,夜裏看這朝天峽的景致,又與白日大大不同。天上濃雲密布,半邊月亮微微透過濃雲露出臉來,映得山壁光滑如鏡,索橋下的江水閃閃發亮。

裴明淮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皺眉道:“什麽味道?”

原瑞升也聞了聞,道:“似乎……是硫磺之類的東西?”他突地叫道,“不好,趕快退回去!”他一邊說,一邊人便如一只大鳥般地猛然飛起,穩穩地釘在了一塊突出的山石之上。裴明淮也不比他慢,早看準了崖上一塊大石,剛剛站定,就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硝石硫磺之氣撲面而來,灰塵碎石迷得眼睛都睜不開。

裴明淮揉了一把眼睛,正想再看時,只聽原瑞升叫道:“索橋斷了!”聲音裏竟大有驚恐之意。此時只聽洞口處有腳步聲,薛無雙已奔了出來,身旁跟著薛無憂。薛無雙一見著斷掉的索橋便停住了腳,俏臉上大有驚恐之意。

那與對面山崖相連的、原本極是堅固的索橋已然被炸毀,如今這相對的兩面山足有百丈之遙,就算身負絕世輕功,也是無法飛越的。劍門原本便是天險,數百年前便有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言,這面山壁乃是絕壁,寸草不生,下面又是遍布暗礁與漩渦的江水,當真也只有飛鳥能過了。

“是有人在索橋上事先埋了硝石。”原瑞升是個老江湖,他正撿起了一截焦黑的斷繩,仔細察看,“這繩子想來便是引線,一直自索橋上引到洞口。想必有人悄悄地將這引線點燃,再行逃去……”

薛無雙插言道:“逃去?是逃到哪裏去?”

原瑞升一怔道:“薛姑娘何出此言?”

薛無雙道:“我的意思是,那個埋下硝石、點燃引線之人,逃到何處去了?”

原瑞升道:“自然是逃到對面去了,難道還留在這裏等死不成?”

薛無雙卻搖頭道:“那可不一定。也許,他並沒有逃走,而是回去了。”她眨了眨眼睛,又道,“回到了我們中間。我們各做各的,誰會特別留意到別人在還是不在呢?至少我就沒有留意到。這引線想必極長,要燒盡,可得花點時間。”

裴明淮忽道:“別的人呢?也不見出來看看?”

薛無憂道:“剛才見紀百雲跟勾千芒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十分僵了。我正打算叫他們住手,就聽到外面的聲響。他們鬥得緊,怕是沒空出來看了。”

裴明淮道:“回去看看。”

眾人回到石室,只見勾千芒手裏拎了一把短刀,正跟紀百雲的那管旱煙杆鬥在一起。紀百雲這一陣搶攻卻不似方才跟祝青寧那般點到即止了,卻是勢如拼命一般。勾千芒左支右絀,叫道:“紀老頭子,我跟你素無仇怨,你瘋了?”

紀百雲陡然變招躍起,旱煙杆朝勾千芒腦門正中砸去,那裏正是勾千芒防範疏漏的所在。勾千芒大吃一驚,要閃避已是不及,短刀向上擊去,跟紀百雲的旱煙杆撞了個正著。只聽金鐵交響,勾千芒的短刀竟然從中折斷成兩截。紀百雲更不容情,旱煙杆更是向勾千芒砸了下去。

裴明淮見勢不好,“錚”地一聲拔了劍,朝紀百雲的旱煙杆削了過去。他看準了紀百雲變招的空隙,這一劍雖是輕輕削上,但旱煙杆的頭卻被他削了下來,“砰”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勾千芒躍後數步,叫道:“好劍!”他的短刀本來也是極好的利器,但紀百雲那杆旱煙杆必是在鐵裏混合了其他五金,堅韌無比。而裴明淮的赤霄寶劍更是上古神兵,切金斷玉,削鐵如泥。

紀百雲臉色鐵青,喝道:“我殺這姓勾的,幹你何事?”

裴明淮笑道:“在下並非有意削斷前輩的兵器,只是方才情勢所逼,不得已而為之。前輩想想,那兇手還在暗中窺伺我們,我們若是自己先殺起來,豈不快了他心?在下才鬥膽阻攔,還望前輩見諒。”

原瑞升也道:“裴公子說得大大有理,有什麽私怨,以後再說。多一個人,我們便多了一份力,這時候自己殺自己人,於我們實在無利。”

紀百雲見原瑞升也如此說,又見了裴明淮方才那一劍,心裏也是怯了,便氣哼哼地走到一個石樁上坐下,道:“姓勾的,你遠著些兒!”

勾千芒冷笑道:“紀老頭,不必在這裏裝什麽清高,你那嘴臉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勾千芒雖然名聲不怎樣,可從來不采花。我要找女人,自然會到妓院裏去找,我這輩子從沒糟蹋過一個黃花閨女。而你們自命正人君子,嘿嘿,卻是不要臉得緊,居然把人家一個冰清玉潔的姑娘給……”

紀百雲自石樁上跳了起來,怒喝道:“你胡說什麽?!”

原瑞升忙道:“兩位,都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多少年的舊事了,早成定局,還提它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