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語音雖低,在場中人卻盡數聽到了,不由得都是一怔。彭橫江見紀百雲一臉異色,道:“如今明白了吧?淺桃是我的外甥女,她自小便父母雙亡,我一個粗人不好養她,也怕我的名聲帶累了她,才把她送到了道容師太座下。紀老頭,你愛管閑事,也管不到我的家事吧?”

他聲若洪鐘,口氣又沖,紀百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實在下不了台。那個圓臉富態的錦衣老者咳了一聲,站了起來,笑道:“這本是一場誤會,二位都是大有身份之人,何必令姚女俠難堪?”又拍了拍自己肚子,道,“喝了半日清茶,餓得不行,我都聞到饅頭香味了,幾位還是坐下吧,填飽肚子,待雨停了就好上路了。咱們都是有事在身的人,何必為了些小事不痛快呢?”

彭橫江卻是個爽快之人,一擺大手道:“罷了罷了,不提了!老板,饅頭熟了,還不拿來,怕我們不給錢麽?”

姚淺桃格格一笑,道:“舅舅,別人看您手裏這對金球,還怕您付不了帳麽?”

彭橫江笑道:“沒錢付帳,就把你這丫頭給押下來。舅舅還舍不得這跟了幾十年的吃飯家夥呢!”

這彭橫江人雖粗橫,但對他這外甥女,卻極是親昵。紀百雲也坐了回去,對那華服老者道:“原堡主,你也來這裏湊熱鬧了?”

那“原堡主”笑道:“你都來了,我能不來?”

裴明淮聽到此處,打斷了他們話頭,道:“各位,你們到此,究竟所為何事?”

一眾人都拿極怪異的眼神看他,比之前的眼神還要怪異十分。那原堡主道:“裴公子,你當真不知?”

裴明淮道:“當真不知,還望各位告之。”這一眾武林人士齊齊地來到此處天險,這劍門路的盡處只有一處,那便是朝天峽。裴明淮就算是個傻子,也該推想得到,只是裝聾作啞,也未嘗不是好事。

姚淺桃嬌笑道:“裴公子,你的消息可真不靈通。”

裴明淮笑道:“在下這些時日一直在這附近遊逛,這裏本來十分偏僻,我又怎能聽到武林道上的消息呢?”

那姓原的華服老者道:“也罷,裴公子,你今日替老夫付了這茶錢,老夫就把這來龍去脈細細地講與裴公子聽。”

裴明淮一笑,道:“能給金門堡的原瑞升原堡主付茶錢,在下求之不得。”

原瑞升道:“那你先把帳付了再說。”

裴明淮早聽說過這原瑞升錙銖必數,對待自己堡中鄉人都甚苛刻,如今一見,果不其然。當下只得取了錢放在案上,笑道:“原堡主這下能講了吧?”

原瑞升撚了撚下頷一小撮胡子,道:“此話還得從二十年前說起。裴公子,姚女俠,你們可知道,如今實力最強、遍布天下的一股江湖勢力是哪一家?”

姚淺桃似料不到他會問出此言,呆了一呆,方道:“晚輩雖然資歷淺薄,不過……也知道如今在江湖上能夠呼風喚雨的,非……九宮會莫屬。”

這本是一條極荒僻的山路,數裏之間都了無人煙,只有這孤伶伶的一家茶棚。茶棚門口掛著的一盞風燈,在風雨裏飄搖不定。這時雨已小了許多,滴滴答答地從竹棚頂上滴下雨水來,冷風就自竹棚的四面八方灌了進來,眾人都只覺得陡生了一股寒意。就連秦祺兄弟二人的青白臉色,竟似也變成了慘白之色。

“九宮會”這三個字,竟似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魔力,讓眾人都一時噤聲不言了,只有紀百雲將他的旱煙杆在案上嗑得啪啪作響。

原瑞升淡淡一笑,道:“姚女俠方才說如今九宮會人人皆知,是天下第一大幫會。但世人善忘,怕是大多數人都不記得了,數十年前的那一個九宮會也曾經風雲一時哪。”

他此言一出,連紀百雲握著旱煙杆的手也頓住了。彭橫江的眼中,竟也現出了一股迷茫之色,慢慢道:“想不到,居然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

原瑞升嘆道:“當年的九宮會何等威勢,與如今又大大不同,年輕一輩的恐怕也只聞其名,不知其威了。”

姚淺桃奇道:“原前輩,不知有何不同?”

原瑞升淡淡一笑,道:“姚女俠看來對世事知之甚少哪。”

裴明淮道:“我曾聽說,九宮會當年有八大分堂,各分堂之下又有分壇,每位堂主都是絕頂高手。除八大分堂外,還有十殿閻羅,這十殿閻羅便等同於十大長老,武功都是深不可測。”

原瑞升道:“裴公子說得不錯,但說漏了一點。那八大分堂,便是以八重地獄之名命名的,而九宮會的刑罰,也源於那地府的傳說,慘酷無比。拔舌、鐵樹、刀山、油鍋、血池、蒸籠、銅柱……”

姚淺桃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道:“原前輩,您就別說了,地府裏有些什麽,人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