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5頁)

“抄經?”裴明淮一楞,道,“這便是她的書齋?她與姜明死在她書齋裏面?”

此言一出,夜裏的風頓時也似更涼了幾分。裴明淮再看那月洞門上垂著的竹簾,竹簾上繪了一朵極大的花,花呈白色,垂縷絲絲,儼然便是優曇缽羅。裴明淮心中又是一動,伸手掀開竹簾,回頭道:“秦老伯,請。”

秦苦忙搖手道:“不必,不必,裴老弟先請了。”

裴明淮也不再推讓,畢竟要去的是個死了人的地方,可不是要去水閣飲酒賞月。一進水閣,映入眼簾的仍是那兩具手腳緊緊交纏,摟抱一起的男女裸屍。裴明淮眼光在水閣裏掃過一圈,輕輕地“噫”了一聲。

秦苦道:“裴老弟在奇怪什麽?”

“我在奇怪……這水閣裏似乎少了一樣東西。”裴明淮道。

秦苦道:“何物?”

裴明淮道:“難道這二人是赤身裸體來到這水閣的麽?”

秦苦一怔,再看水閣之中,四壁只有竹架,堆得滿滿的皆是經書。除了一具香爐,哪裏有一片衣服碎片?當下遲疑道:“那……據裴老弟看呢?”

裴明淮道:“這我也不知道。難不成是兇手殺了他們之後,將他們的衣物給盡數帶走了?”

秦苦搖頭,慘然道:“三夫人……唉,她咽喉上的那道抓痕,把她的喉管都給切斷了,頭都快掉了。老二腹上一道傷,更是……肚破腸流……”

裴明淮似不著意地看了秦苦一眼,道:“夜深了,秦老伯還穿得這般齊整,來得這般快。”

秦苦幹笑一聲,道:“老夫本來就還不曾睡。我聽到了三夫人的慘叫聲,若非聽到了這聲音,我也決不會深夜來此。”

裴明淮道:“秦老伯可是去那八卦塔了?”

秦苦驟然變色,正撚著白須的一只手也頓在了空中。他兩眼直瞪瞪地盯著裴明淮,看了半日,方哈哈一笑,繼續撚著胡須道:“裴老弟,我姓秦的雖說跟姜家乃是世交,交情深厚,在姜府裏就跟自己家一般,可這姜府,也有老頭子不能去的地方哪。你說的那八卦塔,乃是姜家祠堂,祖宗牌位都盡在其中。外姓人豈可擅入別人家的祠堂?再說……如今塔內還停放著姜家人的屍首,我們更是不可擅入哪……你一定是看錯了……”

裴明淮一皺眉,道:“姜家人的屍首?誰?”

秦苦似覺失言,打了個哈哈,道:“是姜家老大,還未下葬。”

裴明淮眉頭一掀,道:“姜家大爺遇害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竟然還未下葬?這都多久了?”

“家家都有自家的規矩。”秦苦搖手道,“裴老弟是以常理來論之,但這常理卻不能套用在姜家身上。”

裴明淮又一揚眉,道:“看來,這姜家是特異獨行的了?”

秦苦思忖再三,似有難言之隱,只撚著胡須不語。過了半日,方笑道:“裴老弟,你是明理之人,既然這是姜家家事,又何必苦苦追問?”

裴明淮笑道:“我倒不是想要苦苦追問人家的私事。只是秦老伯說這姜家的祠堂設在塔中,倒是引起我好奇心了。”

秦苦上上下下地打量裴明淮半日,方道:“裴老弟,你的好奇心真是極重。老夫且告訴你,就連官府,也不願開罪姜家,你一個年輕人,又能如何?”言下之意,便是:你何苦管這閑事?你也沒這本事。

裴明淮臉色微微一沉,道:“官府?這裏由什麽官兒來管?”

秦苦道:“縣裏有位洪捕頭……”

裴明淮道:“好,既然秦老伯也知道此事該官府來管,也罷,明日我們就等官府來罷。”說罷此言,裴明淮便轉身出了水閣。這秦苦言語間雖客氣,但處處帶著軟釘子,裴明淮還拿不準他跟這姜家的關系,是以也不願跟他撕破臉。

一出水閣,裴明淮便是一怔。只見姜優一襲白衣,發絲飄飄,正俏生生地站在外面。月色如水,映了水波,幽幽地浮在她臉上。她手裏拈了一枝花,白色垂縷,絲絲如銀,正是那優曇缽羅。

裴明淮叫了一聲:“姜姑娘!……”

姜優輕輕道:“裴公子,夜深了,回房歇息吧。”她手裏提了一盞燈籠,色呈鮮紅,上面寫了一個黃色的“姜”字。

裴明淮一時不知說什麽好,燈籠暗淡,月光飄忽,姜優的臉也明暗不定,看不清她的神情。姜優微微一側身,道:“裴公子請。”

裴明淮只得跟在她身後,他對這姜優印象甚佳,她方才喪兄,這時要問什麽還真是不好出口。姜優一直把他送到了散霰閣,方擡起頭,輕聲道:“裴公子,時辰已不早了,你快歇息吧。有什麽話,明日再說。”

裴明淮此時方看清她的神情,姜優臉色極是蒼白,臉上淚痕未幹,但卻十分鎮靜。見裴明淮凝視她,姜優淒然一笑,道:“裴公子,我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