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6頁)

裴明淮道:“你跟著我走便是。”

吳震只得率了幾名手下,與裴明淮一同前行。還沒走出幾步,兩個捕快就奔了過來,叫道:“大人!”

吳震道:“怎麽了?不是叫你們去擡屍體嗎?人呢?”

那兩個捕快對視了一眼,道:“大人,沒見著啊。”

吳震和裴明淮都吃了一驚,裴明淮道:“你們沒見著英揚的屍身?”

“只有一大灘鮮血。”其中一個捕快回道,“血裏還有一些斷發,半片頭巾……照我看來……”

他囁嚅了一下,方道:“恐怕是有人把他的頭砍了下來,又連頭帶屍身一同拿走了!”

裴明淮大為震動,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吳震冷冷道:“看起來,這兇手,對頭顱情有獨鐘啊,一個都不肯放過。照我看來,英揚的屍身,恐怕也被拋進了河裏,頭也被兇手給帶走了。你還不帶我去見兇手,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是誰呢!”

裴明淮沉默半日,方道:“該死的,大概都死得差不多了。”說罷不再說話,只在前面帶路,吳震也只有跟上。

只是越走越偏僻,吳震忍不住道:“你這究竟是要去哪裏?”

裴明淮道:“馮老頭的家。”

吳震道:“馮老頭?”

裴明淮道:“這裏手藝最好的燈籠匠。”

吳震又是一怔,道:“燈籠匠?”

此時已到了馮老頭那茅屋之前,吳震喃喃道:“住這麽偏僻的地方?”

裴明淮卻恍惚覺著地上的野草較之前日又高了些,晨色低迷,那一串串暗紅的燈籠如同凝固了的血。茅屋前半人高的野草,把柴門都掩住了一半。

吳震壓低了聲音道:“沒有點燈。”

裴明淮道:“我去看看。”

吳震道:“還是我去罷。”

裴明淮笑道:“我難道還怕一個七八十歲的半瞎老者不成?”他有意放重了腳步,踩得樹葉沙沙作響,一手把柴門拍開,揚起聲音叫道:“馮老爺子,我的燈籠做好了麽?”

沒有回應。

吳震從懷裏摸了個火折子,晃亮,拋給了裴明淮。裴明淮舉起火折子,朝茅屋裏一照,卻見屋裏還如前日一般,四處胡亂堆著燈籠骨架、彩紙、綢緞之類的物事,卻不見馮老頭的蹤影。

吳震耐不住了,道:“人呢?難不成畏罪潛逃了?”

裴明淮道:“我進去找找。”

吳震回頭對手下道:“將這茅屋牢牢圍住,一只老鼠也不準放出去。”

馮虎等人齊聲答應。柴門甚窄,吳震身形高大,彎腰側身方走了進去,裴明淮忍不住嘲笑道:“看到吳大神捕生來就是富貴命,這等破舊茅屋,不是你該來之處。”

吳震冷冷地擲回了一句:“你裴家的窗,比我家門還大呢。”

他自裴明淮手裏接過火折子,那火折子十分小巧,但極明亮,偌大的一間屋子,也被照得毫無遺漏。只見案上放著一只碗,碗裏尚有半碗剩飯,吳震端起來聞了一聞,皺眉道:“已經餿壞了。”

裴明淮卻踱到窗邊,回頭笑道:“吳大神捕,我考一考你。你看這窗台,有何異處?”

吳震只看了一眼,便道:“這馮老頭家裏亂七八糟,不堪入目,只有這窗台收拾得幹幹凈凈,可說是一塵不染。這小盆裏又盛放著花瓣……據我看來,想必是供奉之物了?”

裴明淮笑道:“好,好,吳大人繼續說。”

吳震走至裴明淮身邊,敲了敲那小盆,道:“非金非玉,也決非石頭木材。這……這是何物?”伸指在盆裏拈起一片紅色花瓣,道,“幹花。”

裴明淮已不再笑,臉色變得煞是凝重。“這不是普通的幹花,是千辛萬苦留下來的供品。我聽方起均說過,這花乃自西域傳來,在這裏要想栽活極是不易。想必這些幹花,是馮老頭刻意保存下來的,畢竟再要鮮花太難得了。吳震,你也讀了當年的卷宗,你可知道這個小盆是何物?”

吳震握著火折子的手一晃,屋裏光線乍暗復明。“你……你的意思是……”

“我上次到馮老頭處來時,便已注意到這東西。”裴明淮道,“直到方才,我才記起,我曾看過卷宗,說那個萬教諸多教義甚是古怪,有一樁便是將人的頭蓋骨做成供盆,盛香花來供奉他們的神佛!”

吳震手指本握著供盆邊緣,此時像被火燒了一般,急忙縮手,目注裴明淮道:“你…你所言屬實?依你所言,這馮老頭……馮老頭……他必定是昔日當地的教徒,而且是極虔誠的那一類,方才會以人頭骨來做供盆。”

裴明淮注視那供盆,裏面盛了小半盆水,微微蕩漾,裏面飄著的花瓣,雖是幹花,卻著實鮮艷,色澤如血。“我記得曾在卷宗上看到,當年這萬教在本地也有不少教眾,對之十分虔誠,在為首教眾們被處死之時,也有不少信奉他們的百姓被殺。我猜想,這馮老頭的父輩,恐怕就是那時候被殺的人。他曾對我提過,當年那些鄉民不僅告發自己的左鄰右舍,還不分青紅皂白地加以殺害,形容之間怨毒之極,想來……他家人必定死狀極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