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5頁)

裴明淮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可跟小玉失蹤之事,又有什麽相幹?”

此時胡大夫插言道:“裴公子,你是不曾見過我們這裏每年賽燈會的盛況。不論大街小巷,都掛滿各色各樣的燈籠,爭奇鬥艷。等到賽燈會當晚,把那些最出色的燈籠放在一處評比,最好的便是當年的燈籠花魁了,做它之人,還有一大筆彩頭可賺呢。”

裴明淮笑道:“難怪我來之前,到附近的鎮上買燈籠,人家對我說可不能帶著燈籠到黃錢縣,原來是不敢相比的緣故?”

他此話一出口,便見著三人的面色齊齊一變。英揚強笑道:“倒不是這等緣故。我說出來,恐嚇著你呢。”

裴明淮失笑,道:“嚇著我?有什麽能嚇著我?就憑那黃泉渡旁邊那個藏頭縮尾,不敢露面的家夥?”

三人的臉色更是難看,裴明淮只得苦笑道:“幾位,就不要與我打啞謎了。我敢保證,我定然不會被嚇死的。”

方起均嘆道:“我記得十分清楚,那一年的彩頭空前的多,於是各人也分外著意。從外地趕來看燈的客人也多,縣裏的客棧都住得滿滿的,我家裏也來了幾位遠親,都是為了看一看這賽燈會。”他的眼神越發遙遠,聲音也更低了幾分,“眾人興致都極高,宴席上個個談笑風生。我還記得一清二楚,那晚是馮老頭的燈籠艷冠群芳……”

裴明淮道:“馮老頭?”

方起均啊了一聲,對胡大夫道:“老胡,對不住了,我這口無遮攔的……”

胡大夫笑道:“我那老爹自己都管自己叫馮老頭,大家也都叫慣了,這有什麽對不住的?我也是養子,並不同姓,大家常常都忘了我爹便是做燈籠的馮老頭呢。”

方起均道:“那馮老頭一輩子做燈,乃是我們這裏最聞名的燈籠師傅。他眼已半瞎,好幾年不曾做了,這一年又動了手,我們都贊果然是寶刀不老!”

裴明淮笑道:“想必是彩頭眾多,動了凡心?”

胡大夫澀然一笑,道:“眼看我爹已然要奪魁了,此時卻出了怪事。”他的眼睛驟然睜大,似乎看見了當年的景象,“我當時,正端了一杯酒要喝,突然小玉的表哥沖了進來,說見著升天坪的路口掛了一盞燈籠,上面的畫像似乎就是小玉背上的那個。我們大吃一驚,立即隨之一同前去。去的人,有數百之多,凡賽燈會上之人,都想去看看那個燈籠……”他嘆了一聲,眼中不乏癡迷之意,“我在這裏住了多年,再美的燈籠都見識過了,卻從未見過那般精美的燈籠。”

裴明淮一凜,忙問道:“什麽燈籠?”

胡大夫嘆道:“一盞六角宮燈。”

裴明淮道:“可是外面覆以輕紗,裏面有一層非絲非羅的織物,上面繡著羅刹像的?”

胡大夫一呆,英揚嘆了一聲道:“方才,我去接明淮,卻看到八盞宮燈,掛在黃泉渡那邊。我就知道,必定會又有大事發生。但當時那情形……青囊墨林總得先送回來,而且……說實話,那時辰了,我也真不敢在那裏耽擱。我可沒明淮膽子大。”

胡大夫點頭,問裴明淮道:“裴公子仔細看過那裏的燈籠了?”

裴明淮道:“那燈籠繪著個毗藍婆羅刹,色澤艷麗,繡工精美,實乃上上精品。”

胡大夫苦笑道:“裴公子就未曾注意到什麽異處麽?”

裴明淮一怔,道:“異處?”

胡大夫苦笑道:“那裴公子覺得,那像畫得可好?”

裴明淮脫口道:“好!從未見過那麽精致細膩的畫像,也不知究竟是繪在什麽絹羅上的,那絹羅色澤奇特,就真如人的肌膚一般,光澤細膩,似乎還有彈性。”

胡大夫笑容越發古怪,喃喃道:“正是這盞宮燈,正是它。當年一見,我便一直不能忘,那實在是最精美的燈籠……不管拿到何處的賽燈會,都定然是奪魁之作……”

裴明淮笑道:“不錯,任是宮中之物,怕也及不上它。”

胡大夫慘然道:“此話是實,但當時賽燈會上,見著這燈籠之人,卻是齊齊變色。”

裴明淮道:“為何?……”此話方一出口,他的臉色也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麽極可怕的事一般。

方起均嘆道:“裴公子已然想到了。”

裴明淮搖頭道:“這……這不可能。”

方起均道:“小玉第一次失蹤又被找回,我們便去看過她背上紋刺,對那個毗藍婆羅刹印象極深。這時見到那燈籠上的繡像,面白衣青,觀海持雲,不是小玉身上那一幅,又是什麽?”

裴明淮道:“我見到的那毗藍婆羅刹,肌膚如同活人一般嬌嫩細膩,是因為……因為……”

胡大夫一字字道:“因為那本是一盞人皮燈籠!”

“人皮燈籠”四個字一出口,裴明淮頓覺一股冷風從堂中直穿了過去,連燭火也暗了幾分,搖搖欲滅。英揚三人,在這燭火下,個個面色青白,如同鬼魅。裴明淮不自覺地摸了一摸自己的臉,想來自己的面色,也好不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