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還在科學養狼(第2/4頁)

曲硯摸到了蓬松柔軟的毛發,他說:“你不是燕灼。”

興許是曲硯的聲音太過脆弱,狼第一次讓他撫摸自己。

曲硯摸到狼的耳朵,他摸過很多次,所以清楚它的觸感,他又說:“你是燕灼。”

狼感覺到他在發抖,因為冷嗎?

對了,人沒有它這樣厚實的毛發,會覺得冷是很正常的事情。

它覺得人類真可憐。

雨夜過後,狼把墊子叼回了臥室。

它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做,明明他討厭和人類距離太近,他更喜歡趴在沙發和窗戶之間,從那裏能清楚地看見月亮,可它還是做出了連自己都不明白的舉動。

興許是因為臥室有一條柔軟的毯子吧。

它漸漸習慣了在臥室睡覺,睜眼看見的不是月亮,而是曲硯。

曲硯會在睡覺之前揉一揉它的耳朵,在它發怒之前收回手,像是提前算計好了時間。

狼在軟墊上盤成一個圈圈,下巴枕著自己的狼尾巴,耳畔是曲硯勻稱的呼吸聲,它漸漸習慣這一切。

曲硯決定帶狼離開了,這個離開的意思不是從鄴風回雙城或越山,他想帶狼回他和燕灼從前待過的地方,看看他們從小長大的城市,十年前就讀的高中還有十年後相遇的那棟郊外公寓。

已經做好決定,那就立刻執行。

曲硯快速收拾好行李,向宿汀和郎櫟辭行。

離開的那天是個艷陽天,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再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落在地上變成一個又一個淡淡的光影。

曲硯把行李和足夠的食物扔進後備箱,然後打開車門對狼說:“上去。”

狼跳了一下,鉆進車內。

它有點興奮,曲硯看出來了。

狼是曠野和天地的孩子,不應該被拘束於四四方方的矮房裏。

誰來開車是個問題,但曲硯早就想到了解決辦法,方向盤由他來控制,刹車和油門則交給藤蔓來幫忙,他身體變差以後異能也不能過多使用,所以一路上他都開得很慢。

狼起初很激動,趴在車窗邊發出幾聲低沉的狼嚎,但隨著周圍的景色一成不變,它漸漸失去了興趣,轉而趴在座椅上睡覺。

傍晚時,曲硯在一處空曠的野地停下,四周滿是野草和生長得格外茂盛的樹木,未經修剪過的枝椏張牙舞爪,看起來充滿野性。

曲硯在準備晚飯的時候,狼也跟著下車活動。

涼爽的晚風吹動半人高的野草,發出撲簌簌的細微響動,狼爬上一座矮丘,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夕陽緩緩墜落,蒼穹之下,萬事萬物皆被照耀,狼的眼睛裏也是太陽的顏色。

它琥珀色的瞳孔趨近於燦爛的金色,顯得有些冰冷無情,是純粹的野獸的眼眸。

曲硯似乎預料到了什麽,不安地沖它呼喊:“回來!”

而那只狼一動不動,只在聽到曲硯聲音的時候微垂下眼睛,像是吝嗇的天神,不想給予他的信徒愛與光芒。

尾巴尖被野草撫摸,有些癢,還有點疼,狼最後看了一眼山丘下的人,轉身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它越跑越快,深紅色的晚霞見證這一切,直到它被野草吞沒。

狼走了。

一旁剛沸騰的水發出咕嚕嚕的聲響,曲硯手裏還拿著一包拆開的面條,他的手慢慢收緊,被捏碎的幹面條哢嚓哢嚓叫起來,曲硯從喉嚨裏擠出幾乎聽不清的話語,他說:“燕灼,回來。”

前後左右是風、是蒼翠的野草、是寂靜無聲,沒人聽見他的話。

大腦似乎停止了思考,曲硯從來不會覺得有一天燕灼會離他而去,燕灼那樣赤誠熱烈的人,哪怕面臨死亡的威脅都不會放開他的手。

狼真的是燕灼嗎?

燕灼還存在嗎?

曲硯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若無其事,唯獨在此時此刻彎下了腰,他一直在堅持的、努力維持住的假象被徹底打碎,他開始質疑起自己,是不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他不怕等待,不怕面對狼的敵意……這些他通通都可以不在乎,但他現在膽怯了,膽怯於狼毫不猶豫地離開,他想這是不是在提醒他狼不是燕灼,他再努力狼也不會變回燕灼。

他大可以追上去,用藤蔓將狼綁回來,但那又能如何呢,跑了一次的狼還會跑第二次。

燕灼屬於曲硯,可狼不是。

曲硯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原地,直到沸騰的水慢慢降溫,最後徹底冷卻,直到黑夜來臨,彎月高懸,野風嘶嚎似鬼叫,然後天光破曉,日光刺破雲層,將滯留的星辰推向下一個黑夜。

又是新的一天。

身後的野草叢發出一陣動靜,已經忽略外界所有聲音的曲硯無知無覺,他冷得厲害,卻不想回車上取暖。

枯枝被踩斷,冰涼的手背被潮濕而柔軟的東西碰了一下,曲硯慢半拍地低下頭,看見狼在舔舐自己。

它似乎跑出去了很遠,原本整潔的毛發變得雜亂,攜帶回很多別的東西——粘在它毛發上的蒼耳,還有將他爪子染成紫色的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