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無力自保

危及自身,顧侍禦史自然不會再做什麽慈父,這一巴掌使了他全部的力氣,躲避不急,硬挨了這麽一下的顧琬瞬間感覺頭暈目眩,臉上像是有無數針紮般的刺痛,一波又一波的襲來,痛的身體再也穩不住,就這麽直接跌跌倒在地。

手扶住冰冷的地面,顧琬還沒來得及生出恐慌,腦海中最先生出的念頭,卻是她識人的眼光還不錯,那宿申當真是沒有騙她。

至於臉上的疼,說起來也是奇怪,她對疼痛的感知和別人不太一樣,能夠感受到它,可卻好似隔了層紗,又或者魂魄已經從身體抽離,猶如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很難產生多少在意。

所以,對於父親的憤怒,顧琬一如既往的沉默以對。

反正她說的話也父親也不會聽,母親也只會讓她聽父親的,何必多廢口舌呢?

顧侍禦史還未察覺女兒的應對態度,只是將院中的仆人都趕出去,將那尺牘往她面前一扔,厲聲追問道:

“顧琬,你別在這兒給我裝糊塗,這與外人私通之事就連你夫家都已經知曉,還是你公公前去找的我!我是真恨不得沒生出來你這麽個不知羞恥的女兒啊,此事你到底做到了什麽地步,那奸夫現在又在何處,都趕緊說出來,將此事了斷,為父還能救你一命,不然,我可要直接把你趕出家門,以正家風了!”

封建社會下,留給女性的只有家庭位置,外界能給她們謀生的崗位少之又少,還多是服務於他人的賤業,比如販婦、庖廚、繡女、工匠等等,官吏家中的女兒,且不論受不受得了這樣的辛勞艱苦,光身份帶來的落差,便能夠逼的人想要自殺了。

而對於顧琬來說,她從小被錮在家中,父母沒有教導過她如何在社會上立足,更沒有學過專業技能,也就是說,她連從事這樣辛勞,但好歹可以自立的賤業能力都沒有。

不能靠雙手謀生的女人,如果還想活著,那她還能拿來謀生的,也就剩下自己身體了,可這依舊不是最悲慘的,充斥著暴力的社會不會放過沒有家庭庇護,又沒有自保能力的她,這簡直就是行走的金子,最後到底是控制著賣淫還是直接轉手賣做奴仆,全看動手的是什麽人了。

顧侍禦史不會狠心至此,畢竟他也丟不起這個臉面,這麽說,不過是為了恐嚇顧琬。

沒了家族庇佑的女人會是什麽下場,她或多或少也會聽到過一些,再不濟還有家中仆婦做個示範呢,而過往他從未發過這麽大的火,也未曾動過手,今日怒到極致,在女兒眼裏,是真有可能將她逐出家門的,她養在閨閣中從未經過風浪,光想想外界會遭遇什麽就能嚇破膽子,如此,便能在恐懼中,將此事原原本本的招出來。

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兒顧琬不僅沒有被戳破奸情的慌亂,更沒有被趕出家門的惶恐,她就那麽平靜的捂著臉坐在地上,什麽話都不說。

這讓顧侍禦史隱約覺著有些不對勁兒,可究竟哪裏不對,他卻想不出來,只憑借過往經驗得出了結論:

“那奸夫來找你了?”

雖是疑問,可語氣卻很肯定,顧琬還沒有修煉出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顧侍禦史猜準的刹那,她身體便不受控制的一僵,下意識想擡頭否定,又察覺這分明是在肯定父親的猜測,連忙將頭往回低。

這動作不可謂不快,可惜顧侍禦史一直盯著她,再輕微的動作也逃不過法眼,被女兒動作肯定的怒火瞬間沖上心頭,他騰的上前,想動腳踢上去,可伸到一半還是硬生生的克制住,轉身咬著牙對窗外大喊:

“忠叔!帶人去第外看那個宿申還在不在,還在的話,直接綁進家裏來!”

聞言,顧琬立刻變了臉色。

父親的身份,配合著他的武力和人手,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蛛網,她宛若被網困住的獵物,明明已經在拼盡全力掙紮,可怎麽都無法從蛛網上掙脫,甚至就連那掙紮的動作都顯得極為可笑,只消一句話,幾個下仆,就幾乎能讓她付出一切的謀劃煙消雲散。

明明沒有在水中,可窒息的痛苦還是出現在了身上,讓她越發的無法呼吸,她想要大喊,讓宿申跑的越遠越好。

可惜,院子裏的聲音傳不了那麽遠,家外的宿申若是想聽到,得靠在墻邊才行,那這呼喊不僅會讓他擔憂,做出別的不理智行為不說,還很有可能讓他錯過逃離的時間,直接被抓住。而他若是已經離開,那呼喊他根本聽不見,而抓不到人,又聽她主動掩護的父親只會更加暴怒,沉默才是此刻唯一的選擇。

只是,現在無論顧琬怎麽做,都是在火上澆油,吩咐完仆人的顧侍禦史轉過身來,他順手從架上拿起來雞毛撣子,將手柄對著顧琬,喘著粗氣厲聲質問:

“你,你這個混賬,竟然還讓他進家裏來了?說!誰給他開的門,誰給你們放的風!這家裏的仆從到底是哪個膽子敢大到這等地步?是不是你身邊的婢女仆婦?還有,你母親是不是也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