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殘忍的裁決(第2/3頁)

此刻窗外沒有驚雷,但是李松茗的話卻如同一陣驚雷,在盧詩臣的體內炸開。

本對於李松茗這樣的年輕人來說,指出家庭的阻力和世俗的壓力已經足夠了,所以盧詩臣才會說這樣的話。但是他全然沒有想到,李松茗居然這樣突然地向父母出櫃了——更何況,是在盧詩臣已經提出了分手的情況下,李松茗居然做出來這樣毫不分析利弊的事情。

將戀情告訴父母,這對於任何一對情侶來說,都是關系更進一步的號角,是更加甜蜜和幸福的象征,從此以後彼此的人生會進入更加緊密、難以分割的狀態。

但盧詩臣只感覺自己的喉嚨仿佛被某種無形而巨大的力量扼住了,太陽穴仿佛被重錘錘過——他的任何一段戀愛關系,沒有一次走到過這樣深的境地,和某個人產生過這樣深的關聯,哪怕是和周棋的第一次戀愛也沒有。

有那麽一瞬間,盧詩臣有點恍惚,他有些感覺自己不知道自己身處於何時何地了,此刻他的腦海裏閃過了許多畫面但是都抓不住,只有其中一個很久遠的不清晰的殘影將盧詩臣拉入了一段很久遠的記憶碎片之中。

盧詩臣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女人單薄的背影,如同一株無骨的藤蘿一般靠在一張椅子上,有縹緲茫然的、帶著稚氣的聲音在問女人:“你為什麽不走?”

女人回過頭來,面容是模糊不清的,她回應著問題:“因為我愛他。”

李松茗的聲音將盧詩臣從久遠的記憶碎片之中拽了出來,雨聲小了一些,他的聲音無比清晰地淌入盧詩臣的耳中,就像是雨水灌進來一般讓人心臟一顫:“盧老師,那些問題你已經不用擔心了。”

大概是太久沒有大的聲音,聲控燈熄滅了下去。

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的盧詩臣,突然地想起來徐磬在電梯門關上之前說的話。

——“分手這種事情,太溫柔了可不行。”

——“絕情的話要說,絕情的事情得做。”

盧詩臣於黑暗之中,注視著李松茗看不明晰的面孔,聲音疏離而冷淡地說道:“所以呢?”

“所以我們不需要分手了。”李松茗說。

“松茗,”盧詩臣嘆息了一聲,那種像是無奈地包容任性的孩子那樣的嘆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分手就是分手。”

“為什麽?”李松茗在黑暗之中靠近了盧詩臣,氣息近在咫尺地吹拂在盧詩臣的臉上,“問題不是明明都解決了嗎?我已經可以告訴我爸媽,告訴任何人你的身份,你是我愛的人,是我——”

李松茗的語氣急促得近乎有些歇斯底裏,一個“愛”字從他的口中吐出,隨著他的吐息落在盧詩臣的肩膀上,沉重得近乎要將人壓垮。盧詩臣直接打斷了他,說道:“你察覺不出來嗎?那只是借口而已。”

李松茗不是沒有想過,所謂的家庭的阻力、外界的眼光只是盧詩臣的托詞。

“為什麽?”李松茗尋不到理由和答案,不甘而徒勞地問。他一只手抓著盧詩臣肩膀,力道幾乎要將盧詩臣的肩胛骨折斷,而盧詩臣卻仿佛感覺不到痛,聲音連一點起伏也沒有:“你真的想要真正的理由嗎?”

李松茗不想要,他不想要理由,因為他連分手這一事實也不會接受。但是盧詩臣並不等待他的拒絕或是肯定,已經繼續開了口:“真正的理由就是……我厭倦了,”盧詩臣輕輕地笑了笑,笑聲裏透著一種輕浮,就像李松茗見過的他對許多人展露過的那種輕浮,“只不過是玩玩而已,松茗,你太認真了。”

盧詩臣話甫一出口,便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李松茗掐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變得顫抖了起來,他的聲音仿佛是從牙齒的縫隙裏擠出來的,像是身處冰天雪地的人的最後的掙紮和呼救:“盧老師,剛剛是我太激動了,但是你也不要說這樣的氣話,我會傷心的……”

“松茗,你該回去了,我也該回去了——好聚好散吧。”盧詩臣說,像是說單純的分別,又像是說自己和李松茗的分手。

盧詩臣肩膀上那只顫抖的手不再顫抖,重新地、用力地按住了盧詩臣的肩膀。

“盧詩臣,”李松茗仿佛念某種莊重的咒語一般,念著盧詩臣的名字,“從頭到尾,你喜歡過我嗎?”

李松茗可以堅定而決絕地對徐磬說他的規則是他抓住的東西,他不會放開——但是他對任何人都可以建立起來的堅不可摧的防線,在盧詩臣的面前總是輕易地潰不成軍。

盧詩臣感覺到李松茗攬在自己腰身的手臂愈發收緊,仿佛要將自己按進他的骨血之中,不可分離。他的手臂那樣的用力,聲音卻有些顫抖,“哪怕是……哪一刻,哪一個瞬間。”

盧詩臣沉默了許久,仿佛像是被取下了發條的玩偶。在這長久的沉默裏,剛剛歇下去的雨勢又驟然猛烈了起來,敲擊在玻璃上仿佛最激烈的鼓點,只為了拉開帷幕,上演最終的、最殘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