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得無念,得無名(24)

勛國公被老二一句話說得擡不起頭來。他喃喃解釋, “你們是至親兄弟,一母同胞,我哪個都不願意舍棄不是應當的麽?”

老二看著他這般神情, 到底還是心軟了一些,“可父親也該有孰是孰非,大是大非之念!”

老三直白多了:“父親以為自己是誰?還是當年那個勛國公嗎!父親已經年邁, 這些年傳出的名聲不是納寡婦就是不行, 難道心裏真的沒有一點數麽?!”

他恨恨道:“當年別人怎麽誇你, 這些年就是怎麽罵你。父親是不是只記住了當年卻忘了現在?”

他失望至極, 罵完了又喪氣道:“就為了保全大哥,便連勛國公府的百年牌匾也不要了……”

勛國公顫抖著嘴唇道:“幕後之人是奔著我來的, 心思嚴謹, 絕對不是小輩, 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只能徐徐圖之——”

見他還是撇開老大不談,老二氣笑了, “現在倒是讓您圖謀到了,全家人齊聚在此, 父親可還滿意?”

勛國公頹然, “陛下突然不願意再見我, 不然是可以保全你們的。”

他並不是蠢貨,知曉背後動手的人比他想得更加隱秘。

他道:“我本想著此事是王德山一派的手段, 這般直白的來布局,是以我為靶子。陛下回過神來, 必定會諒解我一二。”

陛下重情義, 他當年是有功勞在的,陛下想清楚他只是做靶子的事, 便多少能夠容情。

誰知道陛下竟然不顧情面了。

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您瞧著,如今是諒解了麽?您又是否看得清——您跟王德山比,誰在陛下心裏更加重要?”

還以為是從前呢。還以為陛下跟他的情意壓得下王德山呢。

但就是這一念之差,便葬送了整個勛國公府。

他氣得一錘子錘在地上,痛罵一聲,“直到現在,我們都在您的面前了,您還嘴巴倔得很,半句話不談大哥,不提您是貪心偏心護著他,才讓本可以躲過去的劫數變成了死局。”

老大聞言不樂意了,大聲道:“我是受牽連罷了——秦家要是找到你們,給你們田地,你們難道還能不要?”

老二本不願意多說的,聽見這話之後,蹭的一下子站起來對著老大就是一腳,勛國公下意識的去護著,便踢在了他的身上。

老二已經顧不上了,又接連踢了幾腳。他也不看勛國公,只對老大怒火沖沖道:“我們?誰會給我和三弟布局?眾人皆知父親寵溺於你,所以才有此局。我和三弟向來不如你這般受寵,又怎麽敢接五千畝地,父親怎麽又會包庇我們?”

勛國公神色暗了暗,這話他心裏承認三分。

老二:“父親也想想吧!這些年他仗著你和祖母的寵愛,日日拿死去的母親說話,到底做錯了多少事而被原諒,所以才釀成了今日之禍,讓全家人跟著受罪!父親,幕後之人就是知曉咱們家的事情,看死了你的性情,才會把局做到大哥身上去——”

勛國公嘴巴終於不倔了,他低下頭去,手顫抖起來。

他開始後悔了。他喃喃道:“我不該對老大庇護太過的……”

可現在已經晚了!老二心酸的閉上眼睛,頓了頓,又慶幸道:“但大哥做了這麽多錯事,唯獨只有幾年前攛掇舅父給父親納寡婦倒是做對了。”

老三涼涼接口道:“是啊,那次母親氣狠了,執意要將大哥分出去,這才有了分家之舉,否則——我們現在就不是流放,而是跟著父親一塊屍首異處了吧?”

勛國公聽見這話,便直到這時候才顧念上孫三娘,急忙關切的問,“你們母親怎麽樣了?”

老二和老三就酸澀起來,“她自有好友救濟,不用父親操心。”

被關押在府裏的幾天,父親的好友一個沒有出現,繼母的幾個姐妹倒是都在,一個個的送了吃食進來,這才免了他們受饑餓之罪。

老二就道:“舅父一家,從咱們出事至今,一句話都沒有捎進來過,何況是送吃食。咱們這些老的大的都要流放去雲州了,但孩子們托付給舅父一家,我實在是不放心,不知道可不可以求求母親帶去丹陽——”

他們兩個可以活的倒是冷靜下來了,開始商量起後路,但老大卻回過味來了,脖子上懸的大刀越來越重,壓得他喘不過氣,慢慢的瑟縮痛哭流涕,“怎麽會這樣,父親,您再去求求陛下吧,兒子是無妄之災啊。”

勛國公被兩個兒子如此這般罵了一頓,心裏本就苦悶,再見他這般無用的哭哭啼啼,瞬間惱火,“你消停些吧!若不是你,咱們家怎麽會變成這般!”

老大嚷嚷起來,“父親這就怪我了?還不是父親無用,這些年皇恩不再,所以他們才敢將你看成是軟柿子捏,還真捏著了!”

他哭道:“舅舅呢?叫舅舅也去上書,去為咱們鳴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