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得無念得無名(23)

皇宮裏, 皇帝正為怎麽處置勛國公而煩憂。殺吧,還是顧念當年君臣之意。不殺,卻也心裏不舒服, 勛國公到底是負了皇恩。

且王德山一事歷歷在目,皇帝也不願意如此輕易的就放過他。

那可是良田幾千畝。只要想到這個,皇帝心裏就震怒不已。

恰好潘士顯過來說戶部的事情, 他就笑著道了一句, “朕問誰都不能問你勛國公一事。”

潘士顯點頭:“陛下, 還是您了解臣, 您要是問,臣一定是說砍頭算了。”

皇帝樂了:“你跟他的恩怨朕還是知曉的。”

他倒是沒有懷疑是潘士顯設的局。這一事, 明眼人瞧著都知曉是王德山一派在跟世家一派糾纏, 潘士顯雖然不是世家出身, 卻也算不得真正的寒門, 他的夫人是世家出身,這些年潘家結交的世家可不少。

王德山一事上, 他就沒有冒出來說話。

在皇帝眼裏,潘士顯是兩邊不討好, 兩邊也不相幫。

且潘士顯這個人吧, 雖然記仇, 氣量小,愛報復, 但卻於公事上一板一眼,勤勤懇懇, 從未出錯偏私過。

這回勛國公出事, 一群人層出不窮的去逼迫他處死勛國公,潘士顯雖然跟勛國公有仇, 躍躍欲試的偷偷插了幾手,卻也沒有太過分。

報個小仇,無傷大雅。不故意落井下石,才顯得君子之風。

皇帝還是滿意他的。他感慨道:“你平時小氣,但大事上拎得清。”

潘士顯毫不客氣:“但勛國公卻拎不清,臣雖然一直期盼他老糊塗,誰知道竟然真這般糊塗。”他頓了頓道:“再者,說句實在話,都是做官幾十年的,人人都是老狐狸,他未必是真糊塗,臣看,他就是覺得陛下重情重義,他年輕的時候為陛下效過犬馬之勞,陛下這些年一直恩寵他,便將他慣壞了,瞧瞧!他這是有恃無恐呢。”

皇帝:“……”

其實他心裏也是有這個念頭的。只是隱隱有,卻不多。

勛國公若是真這般想,一個不小心就是一家子的命進去了,皇帝覺得他不敢。

但此刻潘士顯說出來,他又開始心裏猶豫。

潘大人就道:“陛下,他家裏還有妻子和其他兩個兒子呢,他真是一點都不顧念了。但他不管不顧,到最後還不是陛下給他擦屁股?您也知曉,臣之前一直跟他不對付,心心念念踩他一腳,後來卻不喜歡搭理他了,還不是因著瞧不上他後來的做派,跟前頭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跟他置氣簡直犯不上。”

皇帝心裏其實也有這般的感覺。從前是多麽厲害的一個人,而這些年傳出來的名聲卻讓人無奈又不恥。

他就嘆息道,“雖然如此,朕……如今還是難以抉擇。”

他看向潘士顯,“你覺得應該如何?”

潘大人痛快的道:“殺了吧?王德海侵占良田十幾畝,王德山就從知州成了縣令。勛國公大兒子可是占了良田五千畝,這還不足以死刑?”

皇帝擺擺手,“朕就不該問你!”

他好笑的問,“你來做什麽啊?”

潘大人就跟他說戶部的事情,“這幾年裏,各地喊窮不斷,一心一念都是朝著戶部要銀子,臣煩得不行。”

皇帝又何嘗不是呢,“怎麽,又有哪裏跟你要銀子了?”

潘大人:“何止是一個地方,但難道真窮麽?真窮的話,五千畝良田分下去,百姓又能富一富了。”

皇帝說起這個也愁,“是啊,這還是明面上的,隱田,隱戶……朕不願意百年之後被後世之人評為庸帝。”

他說完之後就頓了頓道:“江南一帶,世家林立,今日這個,明日那個,層出不窮的強占田地,又何止是勛國公府一家呢……”

潘大人,“陛下還是給個主意吧,這銀子給還是不給?”

皇帝久久沒有出聲。

他心裏想的是,江南這一個爛攤子是整治還是不整治,什麽時候整治。

若要整治,勛國公就是個開始。

潘大人也不催,而是道:“要臣說,刕鶴憫這個人還是很有能力的。”

皇帝回過神來,便點了點頭,“確實是有能力——你也覺得他好?”

潘大人:“他可沒哭窮,還本分得很,說湖州越州倉庫裏面糧錢滿庫,若是其他地方實在艱苦,倒是可以結地方之盟,只要將來還回來給湖越百姓就行。”

皇帝就不由得想起了王德山。當年閩南多窮,全淩之整日哭窮,皇帝還挺心疼他的,結果呢?換了王德山,立馬就富了起來。

湖州越州雖然富有,但刕鶴憫去了之後更上一層樓,百姓安居樂業,衙門庫房豐盈。所以還是人的問題。

皇帝就生氣的道:“窮窮窮,朕看啊,非得懸一把刀懸在他們的腦袋上面才行。”

潘大人:“臣知曉陛下的意思了。”

他頓了頓,道:“臣……臣還想向太後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