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

◎錢廚子死了◎

啥?誰快不行了?

趙素芬本就累得頭昏腦漲, 雙腿發軟,乍一聽見大兒媳熟悉的嚷嚷聲,她只感覺腦子嗡嗡嗡的, 仿佛村裏那棵大樹上的馬蜂窩掉在了她跟前,馬蜂都圍著她雙耳一個勁兒轉悠。

她聽清了孫氏說的啥,但理解不了她說的是啥意思。

她腦子緩不過彎來,雙腿卻下意識往前走著,不消片刻便出了林子。孫氏也從地上爬了起來, 一路跌跌撞撞跑出院子,沖到他們跟前再次一屁股坐下, 眼淚沒流一滴,就扯著嗓子幹嚎了:“娘誒,我滴個娘啊,你可趕緊帶著狗子回家看爹最後一眼吧,那天殺的平安鎮亂的不得了,爹他老人家這次出門遭了無妄之災快被人打死了!那群殺才真是沒人管了, 沒天理了沒天理了, 老天爺不讓人活啊,爹就要死了,吐了老大一盆血,亂了,亂了啊,當官的不管事了,目無王法了, 都亂套了, 大白日當街搶劫打人, 爹被搶了, 他們打爹,往死裏打,內臟都吐出來了……”

“嗚啊——”她似乎也被嚇傻了,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原本還是幹嚎,最後不知想到啥可怕的場面,竟事眼淚鼻涕橫流,軟著身子趴在地上哭嚎。

趙素芬這次是徹底聽清了,她整個人猶如大白日被雷劈了,原本便發軟的雙腿更是半點力氣的沒了,若不是滿倉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她整個人會因為雙腿失去力道而滑落撲摔在地。

不是她聽岔了,孫氏說的就是她那三嫁的男人要死了?他要死了?!

本就充血發脹的腦子瞬間氣血上湧,趙素芬眼前一陣陣發黑,站都站不穩,顫抖著聲兒瞪著孫氏:“你,你說你爹被人打了?他不是去鄭家吃他閨女的喜酒了嗎?咋出去一趟回來就要死了?!”

孫氏糊了一臉的鼻涕眼淚,聞言她眼神躲閃垂下腦袋,都顧不上哭了,支吾道:“娘誒,你可別問了,趕緊帶著狗子回去吧,爹瞧著不太好,我男人使我來叫你們。這大河村忒難走了,我問了好些人才找到,還有你女婿家,咋這麽偏啊?娘啊,你當初咋舍得把桃花嫁到這偏僻的旮旯角來,這可是山腳下,冬日裏可是有狼要下山吃人的!”

垂著眼本是躲她詢問,結果這個視角反倒讓她看見了滿倉手裏拎著的魚,孫氏哪兒見過這麽肥美的魚?她眼睛登時一亮,擡手胡亂抹了下鼻涕,那鼻涕絲兒牽了老長一根,看得人直皺眉頭,她卻半點不在意,前一刻還大哭,這會兒一雙吊梢眼滴溜溜轉,含著淚花的眼睛裏滿是垂涎算計:“爹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娘你咋還有閑情逸致上山捉魚?這魚我瞧著挺肥一條,要不拿回家給爹燉魚湯喝,沒準爹喝了魚湯身體就好起來了。”

趙素芬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她居然還惦記滿倉手裏那兩條魚,桃花也覺得大嫂屬實有些離譜了,甭管錢廚子咋樣,他到底是狗子的親爹,聽說他被打得半死躺在床上,她心裏都跟著急了一瞬,她咋還有心思惦記啥魚湯啊?

桃花看都不願看她一眼,糟心又埋汰,她伸手扶住雙腿發軟連路都走不了的娘回了院子,滿倉先一步去拿了張凳子過來,桃花小心扶著娘坐下。

狗子也被衛大虎從肩頭放了下來,他一落地便沖到大嫂面前,別的五歲娃子可能不曉事,狗子開慧早,村裏年年都死老人,他可明白“死”是個啥意思,死老人就代表全家要披麻戴孝,跪在靈堂上給棺材裏的老人送終。大嫂說他爹快死了,他爹也要躺進棺材裏了?可是咋可能啊,他爹還沒老到要趟棺材的年紀,他頭發還沒全白呢!

“大嫂,我爹咋啦?爹不是去琴兒姐家吃酒了嗎?咋就要死了?”狗子抓著大嫂的衣裳,一臉著急嚷嚷問道。

孫氏揮開他的手,比他嚷嚷還大聲:“你個還在穿開襠褲的娃子懂啥死不死的,趕緊叫娘把魚拿上回家燉給爹喝,爹喝了魚湯說不定就好了!”說話間看見桃花他們卸下的背簍裏裝著滿滿的拐棗和毛桃子,她“嚯”了一聲,都顧不上那幾條魚了,沖過去伸手便從背簍裏抓了把拐棗塞到嘴裏,“這日子還得是娘會過,可憐了爹這會兒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你倒好,又是魚又是拐棗毛桃子,日子過得多滋潤啊!還有狗子,你個當小叔的也不惦記惦記你那兩個乖侄兒,這麽多拐棗毛桃子,不得拿些回家給串子簍子吃。”

桃花端了碗水出來給娘喝,趙素芬灌下半碗水,又坐著緩了會兒,腦子可算沒那般漲疼了。

她深吸一口氣,顧不上罵孫氏小家子做派丟人現眼,眼下這是啥情況,她居然還惦記著這點東西!

“到底怎麽個事兒你倒是說明白!什麽叫你爹快死了,他好生生的去鄭家吃酒咋就要死了,出了啥事要死了,是鄭家人打了他,還是他在外頭得罪了人,他眼下又是個啥情況,你一五一十給我說明白了!”趙素芬氣得胸口發悶,孫氏能坐在衛家院子裏,肯定是親家公給她開的門,這會兒親家公不在院子也不在堂屋,定是躲在屋裏避嫌。想到她這個糟心兒媳,她都替桃花丟臉,這都什麽大嫂啊,見人先是扯著嗓子幹嚎叫,這會兒又眼珠子落在那幾條魚和背簍裏的拐棗毛桃子上去,錢廚子不是要死了嗎?她公爹都要死了,她還惦記這點東西!